他说:“清楚了吗?”契机?她琢磨着,一知半解,混沌地点头:“知道了。”韩廷:“嗯?”她愣了愣,明白了这个“嗯”的意思,当场交作业道:“到公司后,先调查,从整体和细节的各个层面把每个环节可能有的漏洞都找出来,根据情况分析再做处理。这是今天要做的事。未来几周要做的事:把公司管理,规程,人事各方面的制度和规则都进行整理和完善,避免下次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也让下次有事发生时有章可循。不至于失了主心骨乱成一团。”韩廷“嗯”了一声,没讲别的话。纪星猜测这个回答是令他满意的,她松了一口气,说:“谢谢啊。”韩廷:“客气。”说着,他似乎要放电话了,可临挂断之前,又问了句:“怎么处理,你心里有偏向?”“分情况。如果不是全责,可能……放过吧。”纪星忐忑说,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毕竟,十几个人白手起家共同奋斗到现在,朝夕相处,每个人之间都有很深的感情。”她慢慢说完,等待着他给反应,但他不予置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哦”了一声,也没表明态度。他淡问:“如果是全责呢?”纪星小声道:“会给……一些处罚吧。”她不确定地追问,“是你你会怎么处理……全责的话。”“开除。追责。”他说得毫不犹豫且风淡云轻,纪星愣了一下。“太仁慈,时间久了,威信也就没了。”纪星仍觉得具体事情要具体分析:“可星辰的情况不同,我们这个小团体更像是一群有人情味的朋友。这么做会严重损伤团队的气氛。开除他,其他人心里怎么想?挫伤大家对公司的奉献精神,得不偿失。”韩廷道:“把他的一切功劳和利益分给剩下的其他人就行了。”纪星一怔。不知为何,她突然刺激得牙齿打颤起来。他果然是一位极有手段且下手狠厉的领导者,对人心的洞悉程度让人胆寒。这句话残酷,冷血,讽刺,却竟又意外的合理,准确,一针见血。这就是管理的艺术吗?可她此刻还难以接受,她摇头:“管理不该这么冷酷,明明可以靠共同的理想和团队感情的纽带。”那头,韩廷顿了好几秒,轻笑出一声:“你有时候天真得很可爱。”他的讽刺太过明显,纪星霎时脸都红了。她不知该如何争辩,那头懒懒得说:“挂了。”一通电话下来,出租车已过了长虹桥,道路畅通起来。纪星坐在车内,将韩廷最后那句讽刺略去,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心底有数了。眼看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心里不安,激动,忐忑,镇定,憧憬,什么情绪都有。她曾以为开公司只用技术就行,却几乎没注意到‘人’的管理。如今看来,这才是领导者的程进行反复的组织学习,也没粘贴上墙。小尚只在电脑文档里看过几次,结果记混了操作步骤,出了错。纪星在听完这一切陈述时,脑子里是混乱了一会儿的。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公司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这件事情把一条线上的漏洞暴露无遗。深夜的办公室里,所有人望着她,等待她的处理结果。她也并没有让大家等多久,很快就做出了责任认定:“小尚操作失误。技术组其他几位同事违反了‘需至少两人同时在场’的操作规定。技术组主管违反了‘审核签字后才能操作’的规定,也负有操作章程贯彻落实不力的责任。技术组整体负主要责任。采购组采购不及时导致加班赶工,负次要责任。没有意见吧?”众人都不说话。小尚稍稍松了口气,他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刚才那些帮小尚说话的员工,此刻却因为自己被归入责任范围,脸色凝重了起来。毕竟,这事触犯到了自身利益。纪星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变化,蓦然就想起了韩廷的那句话。“把他的一切功劳和利益分给剩下的其他人就行了。”听到那句话的制度,没有及时敦促和监督大家严格执行操作规范,没有划分各个职位清晰的职责范围,造成了分工不明确,职能混淆,无章可循的状况。我,苏之舟,还有各位部门主管负最主要的责任。这笔机器维修费会根据具体的责任划分,按比例从责任人的工资里扣除。没意见吧?”这番话说完,在场之人皆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近十秒的寂静后,好几个员工心情激动,带头道:“星姐,是我们没干好。不是你的责任。”小尚眼睛都红了,抢道:“这么大的失误,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一时间,大家全都争相抢着承担起责任来。纪星拦下众人,一锤定音:“这就是初步的处理结果。责任比例的具体分配,等管理层商量出来候再做公示。大家加班两天,辛苦了。现在机器坏了,什么都做不了,赶紧回家睡觉吧。明天精神满满,再来上班。”事后,纪星单独和苏之舟离开,问他:“我这么做,你不介意吧?把你也搭上扣工资了。”苏之舟却笑着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师姐。你这招牛啊。你没来之前,我脑子都炸了,不知道怎么处理。没想到……你这招太厉害了。”纪星却是一身虚汗,她都没好意思告诉他刚才自己紧张得腿都软了。她只道:“公司各项明确的奖罚制度该立起来了。之前的亲信式管理走得了一时,走不到长久。这次的事,刚好给了个契机。”“是啊,能名正言顺立规矩了。以后公司人越来越多,哪能都打感情牌?师姐,我不知道你处理事情这么临危不乱,刮目相看呢。”纪星羞涩地笑了一笑,什么临危不乱,全因为她有高人指点。回家的路上,纪星满腔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中途经过太古里,想到什么,犹豫半天,给韩廷发了条短信过去:“完美解决。谢谢韩总。”好久之后,那边回复了,就一个字:“嗯。”纪星回到家时,小厅里一片昏暗。涂小檬的房间里传出她跟男友张衡煲电话粥的声音,门缝里溢出一条灯光,灿烂地铺在地上。她自己的房间这边,门缝黑暗。这个时候,邵一辰应该还在看话剧。她刚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许是在剧院手机静音了。纪星推开房门,刚准备开灯,却见月光洒满房间,床上一道人影。她又惊又讶,立刻爬到床上挨去他身边。她的大男孩尚在沉睡中,呼吸均匀而安详。她望着他温和的睡颜,心里一时柔软得不像话,忍不住凑过去吻他的眼睛。他皱皱眉,翻个身,微微睁开眼,呼吸也略略急促:“回来了?”“嗯。”他闭着眼睡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又睁开眼:“事情处理好了?”“处理好了。”她躺下,抚摸他的脸,“没去看话剧?”“把票转给一对情侣了。”他说,“本来今天上课也累了,回来休息正好。”说完又惺忪地闭了眼睛,是真的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