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上三竿,欢晟酒楼一片颓唐的景象。
何楚卿迈进酒楼时候,客人已经稀稀落落离开一大半了。他知道司令已经离开,因为门外守着的一干士兵都已经撤了个干净。
三楼已经被彻底封锁,站岗的都是些衡容会的打手。
一眼望去,都以为是岳先生另有打算,半点扯不到警察局去。
何楚卿步入洗手间时,正几个警察在现场勘查。
这群警察也是拖沓,从昨夜一直忙碌到午后,竟然还在查。
一个男人横死,本身倒是没什么看头,恐怕这帮人是找寻到了些旁的线索。
警察们一看何楚卿大摇大摆地进入,这层封锁于他而言仿若无物,就明白了这人便是岳先生门下那三个恶名远扬的门徒之一。
一见人,先迎上来一个,说的倒是体面:“先生,前面杂乱,你要问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警察局的面子实在不值几个钱。看在岳先生的份上,他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偷偷摸摸把案子办了。
但岳为峮和警察局,到底是地头蛇和当地政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面子要相互给。打起交道来,大家都挺累。
对方这拦截的意思不言而喻,何楚卿就此止步,问:“诸位忙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进展?”而后,他只随口一关心似的,又说:“我吩咐酒店做了点糕点,一会就送上来。诸位也正好在隔壁房间稍作休息,可好?”
那警察刚要说话,他身后就窜出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年轻人来。
他神色睥睨地一扫,说:“这位先生,我们干活时候不吃东西。对着尸体半天了,提起吃的,我们犯恶心。”
面前这人长得清秀,何楚卿只略一打量就知道了此人是谁——周似墨,盘踞虹海的大家——周家的二公子。现在是在警察局做差事,没过多久,就会变成虹海警察局的队长,之后更是潜力无限。
周家想让他爬多高,没人能说准。
何楚卿跟他大哥打过几次交道。那周似玄颇有几分手段,寻常都是岳先生亲自招待,何楚卿只记得他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看来,周家的傲气是一脉相承,都注重那点抓不住的大家风韵,自然看不惯他们这群提着把刀就号称黑帮的。
何楚卿运气好,刚一时兴起想插手就碰见这么个人。
不过,他在商场上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惯了,面对这种场合,不急不缓地笑了笑,道:“小周少爷工作辛苦,如此年轻就吃苦耐劳,前途不可限量。”
周似墨被捧惯了,自认不太吃他这一套,倒是更目中无人:“知道我辛苦,就不要在此添乱了。岳为峮面子大,连警察局办案都要给他面子。我真是开了眼了,究竟孰轻孰重?”
何楚卿一袭青色长衫,翩翩君子一般耐着性子和他讲理:“周公子有所不知,昨日的宴席非比寻常。有顾司令等一干政府官员在场,死人事小,倘若剑走偏锋,让人往别处想去,就非一个警察局能兜住的了。”
周似墨怒道:“你他妈说什么?死人事小?”
一旁立着的警察本来没想拦着。要是这能借周家的面子让对方下不来台,自己也算出气,直到这时才又张嘴,象征性地劝道:“这位老板,小周警官才工作不久,请您见谅。”
何楚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不卑不亢地又对周似墨道:“您还年轻,往后若要在虹海立足,还是仔细想想我这话好。有很多事情,并非一句对错可以评判的。”
周似墨还没从被捧的高度走下来,这两句棉里带刀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多打量了两眼这人如画般的眉目,不由吹胡子瞪眼。
不是,他俩谁大谁小还未必呢吧?
他怒气腾升,登时揪住了对方的领子,狠道:“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对错!”
何楚卿被他扯的向前踉跄一步。
周似墨恨不得下一秒就一拳打翻这个人模狗样的败类。
何楚卿却在这时候向前一凑,对着周公子耳边轻声道:“事关流党,有些事情,想必您也很感兴趣。”
周似墨浑身一僵——他怎么知道?
他气势汹汹地拽着人的力道松了松。
立在旁边看好戏的警官倒是没想到这姓周的炸药桶这么快就熄灭了,也不知俩人当着他的面暗通了什么款曲。
接着,何楚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子,大方道:“现在,公子有空去旁边包厢用些茶点,稍作休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