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河边的干草垫子上,张龙飞是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看着连队陆续通过了小石桥,重新布置了桥头堡,然后沿着河岸依次展开。
事实证明张龙飞的这场个人秀其结果相当的令人满意,最起码新补充的新兵们已经逐渐的克服了对战场的恐惧,敢于端着枪跟着老兵的步伐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的蹲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是像是刚才苏林直接枪毙了两个丢下枪逃跑的逃兵,然后用枪顶着后脑勺才敢往前迈步了。
其实原因非常的简单,这些新兵的成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是复杂。
简单来说,这些新兵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的贫民子弟,别说家里有俩糟钱的,就算是家里有着两珦地,半年干半年稀的吃不饱但也是饿不死的人也不会抛下亲人投军,若是在苏区也还罢了,红军打倒了土豪劣绅给穷人们分了土地,为了自己的土地,这些人敢于跟任何敌人拼命,这是中国人的根。
但是长征途中,二十五军失去了自己的根据地,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这个时候参军的就远不是贫苦人家那么简单了。
这里面以实在过不下去今天不吃饭明天就饿死的苦人居多,然后是大户人家的佃户、被高利贷害的家破人亡的穷人、被地方军阀当做奴隶使用的民夫,再然后就是国军的俘虏和一路上打散收编改造的土匪、山贼。
对于这些人来说很多都还没有经过系统的教育,没有什么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也就更谈不到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他们加入红军大部分也就是为了混上一口饭不被饿死而已。
所以新兵营的伙食水平是全军最高的,因为这些人只要吃不饱饭马上就嚷嚷着拍屁股走人,而有鉴于自己立场的红军对此简直是无可奈何,总不能跟国军还有地方军阀部队一般用绳子一个串一个捆在一起吧。
这些新兵对于长官的印象从来都停留在挥舞着手枪让士兵送死的概念中,所以也就有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谚语,因为从明清一来,最底层的士兵地位远没有骡马来得高,只要不上品级,对于当官的来说,士兵就是个用来染红自己顶子的消耗品,对于红军党员干部身先士卒冒死冲锋的事儿,这些人打心眼儿里是不相信的。
所以当张龙飞站在后面的时候新兵们抱着枪只恨不能变成土行孙,而张龙飞抱着手榴弹跳进冰冷刺骨的洛河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新兵都陷入了一刹那的停顿,紧接着不管是出于良心也好,出于中国人固有的面子也罢,这些新兵都不由自主的真正的加入了这场战斗。
“哎!这些新兵有了这一次,以后就好带多了,最起码他们心里清楚,咱们红军的干部不会拿他们当炮灰使!”一边给张龙飞检查者伤口苏林一边小声的说道。
部队缺乏足够的医用酒精,甚至很多纱布都是脏兮兮的,连续的行军根本没有给卫生队清洗纱布的时间,大部分的纱布都是重复利用的,只有重伤员才有使用一路上新搜集的干净白布裹伤口的权利。
不过苏林可没缺心眼儿给弄一卷脏兮兮的纱布给张龙飞裹上,事实上当初张龙飞从系统里兑换了不少的医用物资,三连现在的纱布还算是充足,就是没有酒精消毒可就受了罪了。
对于重伤员,伤口太大太深,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一般的做法就是暂时止血,等部队安稳下来以后,直接用烧红的烙铁怼上去,不过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被烫焦的伤口虽然止住了失血过多,但是也变得很容易发炎和感染,夏天的时候还容易腐烂生虫。
轻伤员待遇就好得多了,如果部队有酒的话,用棉签沾着酒清洗一下,然后敷上草药就妥了,更小的伤口有的直接就用烟头解决了,有经验的会用子弹里面的火药在伤口上点燃,可是子弹这东西太稀罕,没人舍得用。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方法对于张龙飞来说都是骇人听闻的,搁在几十年以后,简直就是标准的草菅人命,家属能把医院大楼都给他拆了。
可是现在张龙飞毫无办法,只能扭过头去尽量不看苏林这个拙劣的紧急外伤处理。
一片片弹片被苏林薅草一样的拔下来,疼的张龙飞小脸煞白,全身就剩下随着苏林的动作无意识抽搐的劲儿了:“我说你小子给我轻点,你当杀猪呢!疼知不知道!”
“你还知道疼!”苏林也是心里有气儿,手里的动作不但没有放缓,反而多了几分的粗犷:“我还以为你张大连长是姓张名飞字翼德呢,咱们是一个连单独出动,对于卢氏县战场来说,你就是最高指挥官,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没从河里爬出来呢?万一我派给你的战士不是像朱鹏这样的神枪手呢?你让我怎么跟指导员交代?”
“嘿!”张龙飞鸡贼的笑着,不过配上因为疼痛不断抽动的脸部肌肉,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我跟你说,今儿要不是你家连长来了个孤胆英雄,我跟你说,就咱们连那几十个新兵蛋子,你就算是全给突突了,还是没辙!”
指了指正在河边暂时整顿等待敌军反扑的新兵们,张龙飞说道:“中国人都好个面子,反正我是不信一个连长身先士卒就让下面的新兵们五体投地良心发现的,战场上思想工作见效慢,还真是没有这个好使,下面的战士一看,我去,连长都上了,老子也是七尺男儿却蹲在草稞子里当鹌鹑,实在是丢人现眼,然后这局面不就打开了吗!哎呀我去,你使辣莫大力气干嘛?你修坦克呢你?”
“嘿嘿!”苏林笑了笑:“你呀,纯属活该!行了,你的伤口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等战斗结束以后让卫生队的给你处理吧,我先上去,一排没了我就抓瞎了,朱鹏,好好看着连长不许他再往前靠近了!”
“是!”人小但是天生一副严肃的脸的朱鹏郑重的对着苏林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就死死地盯住了张龙飞。
张龙飞这个无奈哦,在朱鹏的脑袋瓜子上拍了一巴掌:“小样的,现在你是我的勤务兵不是狗日苏林的一班副,以后我说话好使知道不!”
扭头拉住正要猫着腰走开的苏林,张龙飞接着说道:“命令部队,不要死守河滩,部队以班排为单位,占据有利地形,尤其是机枪阵地要找个靠谱的地方,给咱们留下回转的空间,咱们是来诱敌,不是来拼命地,部队不许太过深入县城,看见那道塌了的土城墙了吗?以此为锋面,不许再往前了,免得压迫过甚敌人跟咱们拼命!”
“是!”苏林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招呼已经跑过来的小萝卜把命令传达到二排三排,拎着枪转身离去!
“哎!对了!告诉指导员,我这边没什么大碍,就是冻着了,让他别担心,暂时接替我指挥,千万别让他过来!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突然想到李小凡幽怨眼神的张龙飞回过神来赶紧加上了这一句。
“行”苏林边走边说:“不一定啊!”
嘿!苏林你个驴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