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突然间一阵错愕,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紧接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在他那憔悴的脸庞上轻轻滑落,却留下烙印般的泪痕。
是的,他们毕竟是一对父女,有着血浓于水的骨肉深情!
只不过这二十多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泪。他本来很应该尽情地大哭一场,以宣泄他的痛苦和郁闷。
可是他并没有哭出声音。‐‐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天生就不懂的哭泣,伤心难过都是别人的事情。
他在女儿面前,似乎有不少权利都被剥夺了,哭泣只是其中之一。
那么,白灵呢?
白灵正拼命地忍住眼泪,同样地,她也坚持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情景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多大震撼。刹那之间她似乎已经感到有点后悔,心中正在怀疑自己刚才的言行是否有些偏激,给她父亲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因为至少从表面看来,父亲这一次对她是十分真诚的,是的的确确出于一番好意的。
可惜的是她的这种后悔与怀疑,一眨眼竟又已被她的倔强冷冷地掩饰过去,这使得她至少从表面看起来依然是不动声色的。
这样一来,白礼诚就难免陷入了彻底的失落当中。他咬着牙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带着最后一丝怒意,嗄声问道:
&ldo;小灵,爸爸真的……真的就那么可怕,那么讨你厌吗?&rdo;
&ldo;不错,&rdo;白灵不假思索地回答,&ldo;事实就是如此。&rdo;
白礼诚一听之下,已完全心灰意冷。&ldo;那好……&rdo;他忽然扬了扬手,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对女儿说,&ldo;小灵,你走吧,走吧……&rdo;
谁知这下白灵反而不走了。因为她看见父亲这副德性,脑海里猛地记起一件事情来。
她思前思后的犹豫了好一阵,才慢慢鼓起勇气问道:&ldo;爸‐‐听说你最近生意上出了乱子,而且还准备跟日本人打官司,是不是?&rdo;
白礼诚浑身一震,拳头突然握紧,手背上的表筋根根暴露,脸上也同时露出慌张的神情。
很显然,女儿冷不丁问出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大吃一惊。&ldo;灵,爸生意上的事情,你向来……从不过问。但这一次你……你却为何……&rdo;
&ldo;爸,我只问你:&lso;是&rso;还是&lso;不是&rso;?&rdo;白灵目不斜视地盯着父亲,满腹疑云。她想不通父亲为何会那么大的反应。
&ldo;是……&rdo;只听白礼诚支支吾吾地回答;继而又叹了口气道,&ldo;不,不过……也不完全是……&rdo;
&ldo;哦,这怎么说?&rdo;
&ldo;生意上出了乱子……是千真万确、不可避免的事实。但至于说到跟日本人打官司,……我始终认为并非万全之策,因此也就不太赞成。&rdo;白礼诚的口舌忽然变得有些结巴,说话时的样子也让人觉得他犹如骨骾在喉。&ldo;做生意嘛……讲究的是以和为贵,顾全大局,最好是能绕过法律这一条途径,打通……各方关系,关系打通了,什么事都……都好办!再说……万一官司败诉,白氏集团的损失……将更加惨重,说还定还会……一下子破产倒闭的!&rdo;
&ldo;啊!破产倒闭?&rdo;白灵只听得脑海里&ldo;嗡&rdo;的一阵乱响,愕然追问,&ldo;怎……怎么会如此夸张?&rdo;
&ldo;不,一点也不夸张!&rdo;白礼诚又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黯然答道:&ldo;白氏集团眼下,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国内两间企业,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原料价格上涨、能源供应不足等等问题,已经被迫停产了。更要命的是……设在日本的总公司,有三成以上的股份,被牢牢掌握在一个……日本人的手里,现在那家伙居然趁人之危,跟我发难。他不但处处与我作对,还扬言……将在短期内退股撤资,从此以后……不再和我合作。小灵你说……这要是换作是在以前,他这样做是吓不倒我的。但如今……如今……&rdo;
&ldo;如今怎么了?&rdo;
&ldo;如今总公司那边,已开始陷入困境,需要投入一大笔资金,才能保证原有的计划……顺利进行。目前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银行贷款,用银行的钱来还清债务和解决融资问题,可是……我并不主张那样做。因为我仍想跟那个日本人重修旧好,稳住他要退股撤资的情绪……。只不过,这种可能性现在看来好像小之又小,小到令人绝望的地步!唉,白氏集团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我……&rdo;
&ldo;爸,等一等‐‐&rdo;白灵不等父亲把话说完,突又问道,&ldo;据我所知公司各个大小股东手头都有一份协议,上面说&lso;凡持股者和投资者,依照约定六年之内不得退股撤资&rso;。那个日本人是几时入的股?公司从注册成立至今不过五年,那个日本人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岂不是违反股东协议了么?&rdo;
&ldo;说得不错,问题就出在这里。&rdo;白礼诚伸手抹了抹脸,苦笑着道,&ldo;小灵,你真是聪明,而且还很有经济头脑和法律意识,真不愧是我白礼诚的女儿。只可惜,你在感情方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