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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页小说站>孤臣孽子打三个阿拉伯数字 > 第10章(第1页)

第10章(第1页)

平心而论,史可法不是军事家,这位崇祯元年的进士,其实只是个文弱的儒生。儒家历来信奉的是&ldo;修、齐、治、平&rdo;之道,这中间,&ldo;修身&rdo;是第一位的。史可法个人的品德修养毋庸置疑,一个颇有说服力的例证是,他年过不惑而无子,妻子劝他纳妾,他叹息道:&ldo;王事方殷,敢为儿女计乎?&rdo;终于不纳。这样洁身自好的君子,在那个时代的士大夫中相当难能可贵。若是太平岁月,让这样的人经营国事自然没有问题,但偏偏他又生逢乱世,要让他去督师征战,这就有点勉为其难了。在浩浩狼烟和刀光血影面前,他那点孱弱的文化人格只能归结于灭寂和苍凉,归结于一场酸楚的祭奠和无可奈何的悲剧性体验。

这里,我得说到一桩政治文化史上的轶闻。就在清军兵临扬州城下的几个月前,清摄政王多尔衮曾致书史可法劝降,史可法有一封回信‐‐《复多尔衮书》,写得相当精彩,今天我们捧读时,仍旧会感到那种澎湃涌动的凛然正气。关于这封回信背后的作者,历来有多种传说,但可以想见,当初作者在起草回信时,必定是相当投入的。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回信,把史可法的文化人格挥洒得淋漓尽致。吟读之余,史可法或许会想到历史上的一些事情,古往今来的不少好文章都是两军决战前&ldo;羽檄交驰&rdo;的产物。首先是那位叫陈琳的扬州人,他替袁绍起草的《讨曹檄》使曹为之出了一身冷汗,久治无效的头风病也因此痊愈。南朝梁文学家丘迟致陈伯之的劝降书写得那样文采瑰丽,把政治诱导和山水人情交融得那样得体,&ldo;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rdo;,谁能相信这样清新明丽的句子会出现在冰冷的劝降书中呢?&ldo;初唐四杰&rdo;之一的骆宾王更不愧是大才子,他的那篇《讨武氏檄》,连被骂的武则天看了,也拍案叫绝,惊叹不已。这些千古佳话,史可法此刻大概不会不想到,因此,他很看重这篇署名文章。事实上,就凭这一篇《复多尔衮书》,后人就完全有理由认定他是一位文章高手,而忘却他是南明弘光朝的兵部尚书、节制江北四镇的督师辅臣。无论这篇文章是不是史可法的手笔。

说史可法很看重这篇文章,还有一个颇有意思的旁证。据说史可法对自己的书法不甚满意,便四处征求书法高手执笔誊写。这时,书法家韩默正好在扬州,便到军门应召。关于韩默其人,我知道得很少,但仅从史可法对他的赏识来看,大概档次也是不低的。韩默笔走龙蛇时,史可法和诸将都在一旁观摩,只见那素笺上气韵飞动,从头到尾一笔不苟,虽微小到一点一画,也不离&ldo;二王&rdo;的笔法。书毕,史可法赞赏再三,这才令快马送出。

今天我们很难猜测史可法站在督师行辕门前的台阶上,目送快马远去时的心态。对国事的惆怅?对明王朝的孤忠?对江北四镇防务的忧虑?实在说不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对刚刚发出的这封复书的几许得意。中国的文化人总是把文章的力量夸张到十分了得,似乎一篇檄文就可以让人家退避三舍,最典型的莫过于李白表演的&ldo;醉草吓蛮书&rdo;,凭半壶水的洋文便震慑住了觊觎唐帝国版图的番邦。《西厢记》的作者王实甫说&ldo;笔尖儿敢横扫五千人&rdo;,牛皮吹得还不算大。诗圣杜甫就有点豁边了:&ldo;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rdo;一支舞文弄墨的纤纤之笔,简直有如上帝的魔杖。既然文章有这样无所不能的造化之功,人们便生生世世地重视考究起来,斟酌推敲起来,咬文嚼字起来,好像一字一词的差异,就真能演化出天壤之别的大结局来。北宋末年,开封城陷,宋金议和,赵桓(钦宗)递降表,文中有&ldo;上皇负罪以播迁,微臣捐躯而听命&rdo;之句,金将粘罕不满意,一定要叫易&ldo;负罪&rdo;二字为&ldo;失德&rdo;。讨价还价不得,战败者只好屈从。其实,&ldo;负罪&rdo;也好,&ldo;失德&rdo;也罢,都改变不了战场上的事实。不久,赵桓父子全被敌人掳去,算是给用字之争加了一道注脚。

还是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看得清。早几年在山西晋祠发现了他写的一副对联:&ldo;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rdo;这就说得再明了不过了,文章固然需要,但天下毕竟是打出来的,真正有力量的还是&ldo;武器的批判&rdo;。不过这副对联是集的杜诗,唐太宗生活在杜甫之前差不多100年,当然不可能出自他的手中。但即使是后人的假冒,也假冒得很得体,太宗皇帝就有这样的强梁霸气。

史可法给多尔衮复书大约是弘光乙酉(1645年)秋,半年以后,清兵大举南下,扬州城破。

扯远了,还是回到江阴小石湾。

江阴和扬州完全是两种格调,两种情韵。这里没有扬州那么多的诗文书画和歌吹人云的绮丽风华。扬州是历史文化的渊薮,是令帝王、文士、妓女们销魂的舞榭歌台。只要是个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到了扬州,便总要弄出点风流韵事来,舍此似乎对不起这里的清风明月。所谓&ldo;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rdo;,其中并没有半点忏悔的意味,十足是一种洋洋自得的炫耀。而江阴只是一座要塞,一片驰马冲杀的战场,战事多了,自然便无暇去吟风弄月。即使像王安石这样的大家站在这里,也只能挤出几句干巴巴的&ldo;黄田港口水如天&rdo;,这样的句子,应该说是相当蹩脚的。大词人辛弃疾在江阴做过签判,但令人遗憾的是,洋洋大观的《稼轩词》中,却没有一句是与江阴有关的。要看长江,他宁愿跑到京口北固亭去慨叹:&ldo;千古兴亡多少事,不尽长江滚滚来&rdo;;要排遣胸中块垒,他宁愿登上建康赏心亭&ldo;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rdo;。你说怪不怪?在文人眼中,江阴显得有点尴尬。这里的码头太小,豪放派往往来不及把这里的喧天激浪梳理成词句,便匆匆解缆离去;婉约派又嫌它兵气太足,冲淡了风月情怀。江南一带从来就有&ldo;江阴强盗无锡贼&rdo;的说法,这里所谓的&ldo;强盗&rdo;,是指一种心理品性和地域性格,就正如扬州多的是书肆和船娘一样,江阴多的是炮台和壮汉。这里民风强悍,连方言也&ldo;冲&rdo;得很,全不像典型的吴侬软语那样奶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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