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昱没觉得意外,他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美国是收养中国弃儿最多的国家。家族的成员们很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按照内部规矩,成员死后在家族势力控制下的殡仪馆火化,骨灰撒入长江,没有哀悼没有祭奠,亦不会有生死簿上登记的一笔一划,就那么悄无声息,免得埋下祸患,给家族日后带来麻烦。
“给他办场葬礼,在城西的教堂。定好日子后通知我一声。”林瑾昱说。
许沐歌没出声反对,但是皱着眉的模样表明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毕竟现在是战时,弄场葬礼费时费力还容易把己方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关键是以什么名义给景暮办葬礼,那孩子该以何种身份死去。许沐歌想没人愿意黑道杀手这几个字刻到自己的墓志铭上,在钢铁般冰冷的现实生活中,这个称谓并不光彩。
“就说是我弟弟。”一直沉默扮演隐形人的冯茸忽然说,她是个很好的部下,在察言观色的本领下养成了善解人意的体贴。而她从公司职员到家族成员的转变不过一月,或许这个小小瘦瘦的女孩天生适合这个行当。
“你不介意?”林瑾昱问,中国人向来在生死事上忌讳得很。
“我妈妈一直想要个儿子。”冯茸说。
“谢谢。”即使到了现在,林瑾昱还保留着他的习惯。他拿起挂在一边的外套,穿好后对两位部下说,“下班吧。”
三个人乘电梯下楼,整栋大楼静悄悄的,让人疑心那些加班的人都去了哪儿。许沐歌的车直接停在了一楼大门外,他今天的最后任务是送林瑾昱回长汀,他知道林瑾昱今天已经很累了。
他们走出大门,雪意扑面而来,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大衣,一前两后像秋日南雁。林瑾昱的脚步忽然停下了,看向不远处。许沐歌跟着他看去。
“你们先走。”他对两位部下吩咐。
许沐歌和冯茸上车,奔驰从雪地里开了出去,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横在剩下的两个人中间倒像是鸿沟天堑。
不远处的人没有走近,只是看着他,隔着绵密的雪帘。她穿着白色的羽绒外套,身后的帽子有一圈白色的绒毛,发顶和肩头落满了雪,因为站得太久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神也湿漉漉的。就那么站着,像忍不住了不哭,像木头。
街上不知哪里放起了“JingleBell”。
在与场景毫不相称的音乐中,林瑾昱朝她走过去,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停在她面前问,“不冷么?”
第42章圣诞
大学的圣诞节总是年轻又热闹,学生们一点也不介意这节日是进口的,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晚会,把气氛炒得火热。整个校园像是在飘雪的天空下手舞足蹈的优伶。
寝室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伊以赶紧关掉手机,坐直身体后把手里的《理智与情感》翻篇,装作认真的样子阅读起来。
“行啦行啦,”进来的人用手按着她的肩膀,凑过来脑袋说,“别装啦,你根本没看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晚会才刚开始吧?”伊以有些心虚地说。
程澄一把扯过椅子在伊以身边坐下,“无聊死了,我偷偷跑回来的,不是请假说生理痛么?就知道你是装的。”
伊以没辩解,食指和拇指捻着书页。程澄忽然啊啊啊啊地鬼叫一通,站起来把伊以的肩膀扳过来,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我受不了了!”
“怎么?”
“你啊!”程澄对上伊以的眼睛,大声地说,“可不可以别那么一副死气沉沉优柔寡断的样子啊!这些天来你有一天是正常的样子吗?因为你一个人不开心搞得我们整个寝室都低气压,开玩笑的时候还要想着三思而后行不能讲敏感的话题刺激到伊以,你这样搞得我们所有人都很累哎!超级烦躁超级讨厌!不就是失了个恋吗?!成天一张寡妇脸不觉得太搞笑了吗?”
“嗯,”伊以说,“我以后会注意。”
程澄哀叹一声,无语了半晌后问,“你们真分了?”
“哦,”伊以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哦什么哦啊!”程澄抱着胳膊坐回椅子上,翘着腿撇撇嘴说,“害得我还以为我有机会了呢。”
伊以看着她,“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