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的,那些废物条子找不到这儿。而且——”阿耀心不在焉地说,“咱们也待不了多久了。”
阿越向来都很听他的话,闻言便不再多问,随着阿耀一起上了越野车。阿耀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在闭目养神,山路颠簸,阿越才骂了两声,阿耀忽然睁眼,脱口而出:“等等。”
“怎么了?”
阿耀目露凶光:“回去。”
阿越不明所以,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车开回去。到地方后,阿耀率先跳下车,冯老三的尸体都快凉透了,死不瞑目的神情在荒芜的寒夜中显得格外狰狞,阿耀恍若未见,弯腰摸出那枚三角符,以指腹缓慢捻过,再次察觉到其中微不足道的坚实触感,他咬了咬牙,用蝴蝶刀小心翼翼割开三角符边缘,露出了隐蔽其中的芯片一角。
刚从医院离开的廉润颐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他坐在车里,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手将手机举到耳畔,“哪位?”清浅的呼吸若有似无,教人听不清真切。廉润颐等了半天,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忽然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关上车窗,隔绝外界的嘈杂噪音,他压低声线,谨慎地重复了一遍:“您哪位?”
终于,沉闷的嗒嗒声缓慢而坚定地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长短不一,错落有序。廉润颐眼睫一颤,屏气凝神地听完后,他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人给冯老三发一份便当!
霍止现在作息不规律,时常昼夜颠倒,下午回到家后,难得补了个觉,没过几个小时,就被廉润颐的砸门声吵醒了。
霍止的电话打不通,廉润颐又心急如焚,索性自己找上门,也不管霍止如何状况外,进屋以后直奔书房而去。他许久不来,不太记得晏司臣整理书架的习惯,因而找得大费周折。霍止本是安静地倚着门框不欲打扰,片刻后,他终于瞧出廉润颐没什么头绪,因而适时开口:“你要找什么?”
“《利维坦》。”廉润颐没有过多解释,“晏哥有一本《利维坦》。”
霍止于是走到廉润颐背对着的那片书架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抬手摘出了最上面中间偏右的一本,转身递给了廉润颐。他什么也没问,像是知道廉润颐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要找这本书。廉润颐坐在书桌前,随手扯了一张纸,翻到空白背面,开始默写容遥传给他的密码。悍狼内部的密码编译方式不尽相同,郦蕤舟死后,17组甚至还按照规定重新编了一套三级密码,这本上世纪出版的老古董原著就是晏司臣在编译过程中选定参考的密码原本,只不过这样原始且落后的信息加密技术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
廉润颐也是第一次破译古典密码,手法颇为生疏,整整三行符号,破译出来却只有一句话,附赠一个地理坐标。一座空山,藏了一窝毒贩,其余一概不知,还要求紧急支援。廉润颐心事重重地看着纸上的字——这样毫无根据的情报,谁会相信?蒋东林不在,他们无权调动平级同事,想让警方跨市追缉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容遥也只是摸到毒窝,毒贩头子和人质在不在里头还未可知。廉润颐在脑海中苦苦寻找此番行动能用得上的人,宋景宁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也只适合远程协助,带去织淮并没有太大用处,他怕护不住;很有用处的那位还在养伤,武力值大打折扣,廉润颐更是连告诉都不敢告诉。他下意识抬眼看向霍止,后者完全看不出犯愁的意思,见廉润颐一脸欲言又止,霍止轻笑一声,淡然道:“我今晚就去织淮。”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多么理所应当,廉润颐有些发怵,连忙道:“我和你去,你别冲动。事关重大,咱们得从长计议。”
霍止却摇头,不容置喙地说:“你先留在这里。”他去客厅找手机,然后折返回来,给廉润颐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盛楚秘书的联系方式。”嘱咐得有条不紊:“他姓周,叫周礼,目前不在汜江。你把小五可能在织淮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带给盛楚。顺便问他能搞到多少人,就说咱们不打算走警方的路子,准备自己解决勃拉姆斯的烂摊子。”霍止敛眉不语,良久,才叹息道:“如果周礼也没办法,就要辛苦你了。”廉润颐茫茫然地看着他,便听霍止轻描淡写地说:“我曾见过谢闵一面。”廉润颐大惊:“什么时候的事?”霍止没有答,仍然接着方才的话茬,“如果周礼也没办法——你就去平城找谢闵,让他亲自带人去织淮,动作越快越好。”说罢,霍止转身便走,廉润颐一把拦住他去路,疾言相劝道:“安排这些左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你何不等我一起?织淮那边有容遥盯着,若有变动,他随时都能与我联系,你莫要太担心。”
霍止驻步侧首,满目寒潭如死水生澜,漆沉沉地压在眉下。喉结稍有滚动,霍止哑声开口,一字一顿地:“我等不及。”短短四字抵过千言万语,廉润颐一霎间心神俱颤,怔怔放手。他肃穆颔首:“你放心。”气氛莫名凝重,霍止忽而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是即刻就走。还有一事,须得你来帮我。”
这是ne第一次踏进大雄宝殿。将冯老三交给阿耀和阿越后,他就独自来到了这里。
殿内烛火幽幽,三佛金身宝相庄严,蔼蔼垂目,慈悲看他。
ne自知杀孽深重,因而不信神佛。可他现在心如乱麻,又渴求神佛能给予他安宁片刻。
他直直地仰视释迦牟尼,形容沉着,了无惧意。直至住持进来填灯供火,在他身后低低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ne恍然回神,破天荒地从主持手中拿了一炷香,借着佛灯塔的烛火,点了三线香,不跪也不拜,踩过蒲团,将香立于香炉内。
住持双手合十,言称罪过。
ne一动不动,心里却想——的确是我的罪过。
线香烧过半截儿,ne不想再看,许是站得太久,眉宇间疲态尽显。从住持身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无处安放的良知得以释放:“今夜恐有冤魂,烦请您诵往生咒……为他超度了吧。”
小沙弥许久不见晏司臣,实在是想念,此时看准ne不在,便壮着胆子寻到禅舍后面,攀墙爬窗地栽入走廊,一骨碌地滚进晏司臣房里。
他破门而入,把晏司臣吓了一跳,怕招来院里的人,连忙眼疾手快地关上门。晏司臣才转过身,就被扑了个满怀,他又惊又喜地抱起小沙弥,笑吟吟地:“这是从哪儿来的?”
小沙弥抬手指北,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晏司臣也没在意。垫在小沙弥屁股下面的手臂有些疼,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一边,顺手掂了掂重量,挑眉道:“好像胖了点?”小沙弥终于回到久违的怀抱,舒服地直往晏司臣颈窝上拱,他能听明白晏司臣的话——住持经常夸他慧根灵毓——黏在晏司臣身边这么久,除了不太会说,小沙弥已经将普通话学了个七七八八,因而略微羞涩地点了点头。然而不等小沙弥倾诉真情,院中忽然喧闹起来,紧接着一阵步履匆匆,到了门前,反而停下来。
阿耀恭谨地敲了敲门,平和地问:“晏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
晏司臣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无影,他抱紧小沙弥,单手将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三白眼,灼灼地盯着他的脸,“晏先生。”阿耀皮笑肉不笑地,“方便吗?”
“不方便。”
作者有话说:
卡住了==
悍狼总部管辖森严,想要进去须得通过三道闸门,分别验证指纹、虹膜以及身份证件,缺一不可。
霍止与晋灵微身高体型相仿,换上便装后足以在监控中混淆视听,有廉润颐在,晋灵微的证件和指纹就不难解决,真正麻烦的是虹膜识别。廉润颐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求助宋景宁。宋景宁还在梦会周公,接起电话后迷迷瞪瞪地喊了一声:“……师兄?”廉润颐好似十万火急:“景宁,我有事找你。”宋景宁介于半梦半醒间,对她的好师兄简直是予索予求,也不知怎么就开始稀里糊涂地远程指导廉润颐如何篡改悍狼总部的数据库。她这些天谨遵蒋东林教诲,无时无刻不在探查九局的绝密资料,对于自挖墙角这种事早已轻车熟路,且毫无道德包袱。宋景宁事无巨细地交代完,终于清醒了一些,她问廉润颐:“你要干什么?”廉润颐含混道:“明日见面再与你说。”便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