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警笛声,宋景宁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翘首向前望,飞驰的警车由远及近地冲过火红的天际线,廉润颐从最前面的那辆车上踉跄地走出来,听见宋景宁委屈地喊他:“师兄——”廉润颐本就悬着的那颗心顿时四分五裂,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还是隋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里有我们呢,你先照顾好自己要紧。”说话间,早有医生将晋灵微抬上担架,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救护车了。他们见宋景宁活蹦乱跳地朝廉润颐奔去,以为这姑娘只是小伤,廉润颐不敢让宋景宁看出他有异样,反被飞扑上来的宋景宁撞得后退两步。隋原知道他才被人捅了个对儿穿,肋下添了新伤,正怕他撑不住,谁料宋景宁在廉润颐怀里仰头一笑,下一秒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廉润颐吓得魂飞魄散:“景宁!”
隋原和赵适脸色俱变,纷纷扭脸去瞧,但见廉润颐目眦欲裂,手中殷红一片。
作者有话说:
全员负伤外加小宋高光时刻
这群倒霉孩子就快要造反了
宋景宁和晋灵微都伤得不轻,廉润颐顺便在医院换了新绷带,隋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待护士出去了,才低声问:“你们究竟惹了谁,短短一天之内,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廉润颐淡然道:“你不若回去问问董成辉?没准便是他下的手呢。”隋原深知他对董成辉心存怨怼,但还是冷静摇头,否认道:“景宁的车是从警局大院里开出去的,董局再糊涂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做文章,再说……”他瞥了一眼廉润颐的脸色,犹豫地开口:“再说,我觉着董局下不去这个手。”
廉润颐穿好衣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话锋一转,温言道:“今天还是要多谢你。”
他从墓园出来,半路就遭人截杀,好在他急中生智,将人引去盛世楼下的停车场,佯装是被逼停至此。等他终于得空能给宋景宁回电话时,那厢恰巧出了车祸。廉润颐向来心思缜密,见宋景宁和晋灵微双双失联,便察觉不对,连忙打给赵适,赵适于是一五一十地将董成辉认定晏司臣反水这件事告诉了他,又说:“你家姑奶奶气得直冒烟,若非灵微把人领走了,许是要大闹一场也未可知。”廉润颐听罢更加放心不下,万幸的是他们几人的手机都有定位,廉润颐又在总部,找人一查,果然发现宋景宁的位置定在南京大桥上一动不动,而晋灵微都快出市中心了。他心急如焚,只怕他们运气不好,更何况宋景宁又是个动脑子的,就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还全是他教的。总部的人不好抛头露面,好在隋原和赵适靠谱,打着抓ichael同伙的旗号招摇出警,没教董成辉拦住。途中接到廉润颐,瞧他面无血色的模样,才知道他刚刚劫后余生,代价是肋下挨了一刀。
隋原无所谓地说:“自己人,都是应该的。”
宋景宁才输完血,晋灵微还在手术,廉润颐要去陪宋景宁,于是一边走一边道:“白日里,景宁的意思,你们也听清楚了。”隋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委婉劝他:“她那是气话,难道你也不为大局考虑么?你们都走了,倘若董局做出什么对晏队不利的安排……”廉润颐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连景宁都辩不出口,他定然是有确凿证据指明晏哥和ichael的关系,你穿这一身警皮,怎么还替毒贩子说上话了?”隋原一怔,随即恼怒起来:“你非要和我们如此生分么?晏队是或不是,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说话间已经走到宋景宁病房外,廉润颐见赵适正在里面守着,才稍稍放心一些。他透过窥视窗,看向昏睡在病床上的宋景宁,仍然心有余悸,更加坚定了某些不可言说的信心。廉润颐站定在门外,侧首与隋原道:“我们几个注定是要走的。”隋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见廉润颐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要想不那么名正言顺地杀人,得把这身警皮脱了才行。”
隋原脸上浮现出一种愕然的神态,第一次对廉润颐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求知欲。他从未听过廉润颐说这样的话,哪怕换成晋灵微,他也不会这么惊讶。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你、你们……”
廉润颐点到即止,不再多言,他轻轻地推开门,朝赵适打手势,赵适于是站起来,与他附耳道:“那我和老隋先走了,局里还有事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嗓音:“你好好照顾景宁,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们。”廉润颐颔首应了,“路上小心。”
隋原和赵适一走,病房里蓦地便空了。廉润颐坐在病床边,低眉凝视她恬静的睡颜良久,才缓慢而颤抖地吁出一口气。
他们尚且自身难保,殊不知霍止那边却是另一番遭遇——
霍止站在玄关口,隔着满地狼藉与盛楚遥遥相对。
久日不见,盛楚的眉眼依旧薄如锋刃、冷若霜雪,他手中的匕首湿漉漉地,仍有余温的血水顺着刀尖滴滴答答地落进地毯里。他看着霍止,冷笑一声,道:“你回得可真是时候。”
霍止哪有心情和盛楚拌嘴,他回手将门关紧,快步上前去探那些黑衣的脉搏,盛楚将匕首往衣服上随意一蹭,语调慵懒地说:“别看了,都死透了。”他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擅自登门入室还杀人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只是十分好奇霍止会作何反应,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霍三少爷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哪里能承受得住这般血腥的场面。他等着看霍止的笑话,岂料霍止听罢,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然后便兀自起身倒水去了。
盛楚问:“……你是要压压惊么?”
霍止实在无言以对,偏又惹不得这嫂子兼小叔子,因而颇为隐忍地放下水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无故失联,霍渊时都快惦记疯了,前两天问到你哥头上,让我挡回去了。”
盛楚下意识地说:“我和他说了我要出差……”话音未落,骤然警觉起来:“你不问我别的,怎么先提起这个?”
霍止用余光瞥着客厅里横七竖八的狰狞死相,忍不住格外心疼他那新西兰进口的定制地毯。他以手扶额,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你想让我问你什么?”霍止扯了扯唇角,“这些人是来杀我的,我心里明白得很。反倒是你——我以为你此刻是在渚宁待命,没想到会出现在我家里。”
盛楚心中顿时惊起滔天巨浪,迅速变脸道:“谁告诉你的?”
霍止恍如未闻:“汤凤年多半狗急跳墙,你跟着他的人回到汜江,原来蒋东林是让你盯着汤凤年去了?”
盛楚满腔心绪千回百转:“我哥必不舍得将你牵连进来……你既不知内情,汤凤年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你作甚?”
霍止若有所思:“蒋东林可不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你若将端倪告知于他,他私下通知我就是,怎会教你千里迢迢赶回来救我性命?”
盛楚怔怔看他:“汤凤年此番目标不止是你,但你是他最下血本的一个。他手下死间仅十余位,派了其中八个来杀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霍止灵光乍现,惊怒交加:“蒋东林出事了?!”
盛楚恍然大悟,拍案而起:“你不是霍止!”
霍止似笑非笑:“我怎么不是?”
盛楚咬牙:“你难道不是郦蕤舟?我哥可不会喜欢上霍三儿那种金玉其外的废物!”
霍止反问:“我是又如何?”
盛楚霎时想通诸多前尘后事,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霍止一眼,没想到……没想到这厮竟深藏不露至此!盛楚平生最恨被人蒙骗,险些气厥过去:“我早该猜到你没死!”
“……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我死?”霍止挑了挑眉,“真是奇了怪了,我还活着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还是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守活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