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立春在见到儿子之前还只是生闷气,等到到郝建平在门口露出了头,郝立春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这么晚回家,竟然还是一副泰然的样子,我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皮痒了。
等到郝立春到紧跟在儿子身旁的林莫言时,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先用眼睛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儿子,脸上马上换上了笑容,站起身向林莫言迎了过去,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呵呵,林校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面对林莫言郝立春可不敢装大,他是副乡长不假,在行政职务上算得上是林莫言的上级,可是在行政级别上可就不够瞧了。乡里的干部谁不知道呀,林校长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干部,人家是不愿意再回省教育厅去做那个官,就甘心窝在老家的这所中学里教书育人,可是人家的行政级别可在那儿摆着呢,副处级,跟副县长可是一个级别,乡里这些头头脑脑的行政级别最高的也只有正科级,谁敢不拿这尊大神当菩萨供着。
林莫言呵呵笑着跟郝立春握着手,谦逊的解释道:“真是对不起呀郝乡长,郝建平同学放学之后是我叫住了他,我们两个人探讨了一些问题,结果耽搁了时间。我这是怕你迁怒孩子,特意跟过来解释一下。”
“跟他探讨问题?”郝立春险些没有跌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今天是星期五,郝建平的姐姐郝馨也正好从县城回来,她见到林莫言走进来早就已经起身搬来了椅子,邀请林校长坐下。
郝馨也是在大洼中学读的初中,林莫言也算是她的授业恩师。
林莫言却不认识郝馨,他笑着冲着郝馨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到郝立春也坐下来之后才笑着说道:“郝乡长,你可是教育了一个好孩子呀。郝建平同学年纪轻轻就有这样清晰的思路,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郝立春莫名其妙的了一眼儿子,嘿嘿干笑了两声。他可没有出来自己这个儿子有什么清晰的思路,不过调皮捣蛋倒是行家里手。
伸手接过郝立春递过来的香烟,林莫言竟然捉狭的冲着郝建平眨了眨眼睛。小子,今天在我的办公室里喷云吐雾的,在家里你倒是也抽一根试试。
郝建平冲着林莫言咧嘴一笑。老头,烟可是你给我抽的,我可没有主动伸手跟你要。
爷俩打开了哑谜,郝立春着这挤眉弄眼的一老一小越发的不明白了,一个校长和一个初三的学生能探讨什么问题?
“妈,我和林校长还没有吃饭呢,给我们整点儿吃的吧。”郝建平冲着一直紧张兮兮站在一旁的姚翠兰说道,肚子是真的饿了,让林校长饿着肚子说话也不是待客之道。
“哎呦,林校长还没有吃饭呢,翠兰,赶紧去收拾几个菜,我陪着林校长喝几杯,那啥,炒个鸡蛋。”郝立春听闻林莫言还没有吃饭马上就热情了起来,能跟这位老夫子同席共饮,对郝大乡长来说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一个是副科级,一个是副处级,两个人差着道道呢,谁知道哪天老夫子突然想开了,跑到县里去要一个副县长做做呢。
这个时间家里早就已经吃过晚饭了,此时林莫言登门,郝立春很自然的就没有询问对方是否吃过饭,倒是犯了个不大不小的纰漏。
郝立春虽然身为副乡长,可是家里还没有奢侈到可以买得起一台电冰箱的程度。虽然在99年电冰箱已经走进了很多人的家庭,可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家来说,电冰箱还绝对属于一种奢侈品,在大洼乡这样的穷乡僻壤,恐怕在一个乡里也找不出几台电冰箱来。
没有电冰箱,又是在夏季,家里自然不会准备那么多的鸡鸭鱼肉,于是炒鸡蛋就成了一般待客的一道硬菜,副乡长家也不例外。
林莫言是个学究型的人,只是谦逊了几句就不再客套了。反正也没吃饭,在哪儿吃也是那么回事儿,一顿饭而已,再者说他也是真有话要跟郝立春说。
其实郝建平从见到老爸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没有平静过。前世的时候老爸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威严厚重的,有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通人情,最少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的。在他的记忆中,老爸自从被开除公职之后,他就很少在老爸的脸上到过笑容。他们家搬回郝家窝之后,老爸虽然依旧得到村里人的尊重,但是郝建平感觉的出来,村里人对老爸的尊重只是出于对老爸人品的尊重,而不是老爸在位时那种敬畏有加的尊重。
那时的老爸也跟村里那些叔叔大爷们一样,扛着锄头起早摸黑的到田里去劳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爸的皮肤就变得跟那些叔叔大爷们一般的黝黑发暗了。
那一段时间是郝建平最胆战心惊的日子,老爸虽然在村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回到家里的老爸脾气有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暴躁。老爸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再暴躁起来,那么受苦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了郝建平一个人,他只要犯一点小错就会招来老爸的一顿暴打,到初中毕业那年,也就是现在的明年夏季,因为他没有考上高中,结果他被老爸绑在院子里的树上一顿狠揍,连累得老妈也挨了老爸好几棍子。也就是因为那一顿爆揍,他放弃了继续补习的机会,跟着两个同样没有考上高中的同学一起到省城闯荡去了,这一走就是十五年,直到自己重生回来的那一天止。如果没有重生回来,郝建平知道自己还会停留在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工,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老家一家人团聚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