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开口,一旁牛角族长已经喊道:“佛子慈悲,赐吾等安居!小人愿意为佛子效犬马之力!”
他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白鹿族长也垂下了头颅,向那马上端坐之人顶礼膜拜。他并没有把自己这些别部胡种当做低人一等的奴仆,而是和对待百姓一样,平等的看待他们。逃出离石,果真是最正确的抉择!
看着那些俯首称臣的新附之人,竺法达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梁使君其实并不真的需要自己,只要给出这样的优待,说不定过上一年半载,离石的别部都要逃的一干二净。这是给那些胡人的定心丸,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敲响的警钟呢?
在安顿好一切之后,梁峰转过头,对竺法达道:“法师一路也辛苦了。如今怀恩寺已经修缮完毕,自可请尊师前来晋阳。”
竺法达听出了梁峰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们和怀恩寺僧人们住在一处,并不准备分寺。然而见到今日场面,再想想梁峰那新近得来的都督官职,竺法达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多谢使君收留。小僧必为使君广传佛法,安定民心。”
这是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吗?梁峰微微一笑:“有劳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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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库要尽快清点,明日前往新兴的粮队就要启程。还有草料,也要备足。”
这些天,段钦基本没怎么睡过。新兴郡战火重燃,作为后方就要备足粮秣。这可是一场预料之外的大战,所需的粮草也不是个小数目。亏得张宾能力过人,拓跋部六千人援兵都是自备粮食,这就替府库省下了一大块消耗。不过牧草还是要备足,此战主力乃是骑兵,保持马力也是重中之重,依旧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在裴盾身死后,都督府理所当然并回了刺史府中。原本的柳长史、张司马也被免了职,刺史府的事务顿时繁忙起来。然而段钦并无露出分毫疲态,他体内像是涌起了某种力量一般,有使不完的精力!
处理完府库事宜,他又唤来书佐,吩咐道:“安置在武乡的匈奴别部,要尽快报上户籍人口,以便落户。还有那里将作为新屯,以后武乡流民,也可以考虑定居附近。水利设施也要尽快备妥,今秋雨水偏少,要提防明年春旱。”
新兴郡眼看就要平定,西河国也出人意料了有了转机。胡僧竺法达确实起了不小的用处,那些作为奴隶的匈奴别部,已经对伪汉离心,开始向着晋阳迁徙。若是能挖走更多部族,让离石成为空城一座,甚至不用发兵,就能让匈奴撤离并州。这样一来,并州全境,都要回到主公手中。
这才多长时间?一片焦土就要恢复生机。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那日张宾来投时,段钦也是坐在房中,听他讲完了所有。在那一刻,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谋主的身份。是啊,一步步从小小高都走了出来,他跟随主公去过潞城,又从上党来到了晋阳,每一步都艰难万分。然而他竟然从未想过,主公可以取司马氏而代之!
为何不能呢?司马氏夺走曹魏正朔,至今只有区区五十载。而魏文帝谋夺汉家江山,一统北地,也不过是八十年前的事情。
天下真的定了吗?其实并没有。相反,因为这两朝相继阴谋篡位,致使纷争不休,逆臣横行。就算洛阳城中换了天子,又能如何?
司马氏不配掌这个天下!而纵观刘渊、司马颖、乃至雄踞幽州的王浚,兴兵造|反的王弥,所有这些为权势汲汲之人,能有一个比得上他家主公吗?
唯有主公,才能真正定这河山!而他竟然看不透这点,还要旁人来点穿!
在那一刻,段钦就明白,自己的才能怕是远逊张宾。可是这一认知,未曾让他失落,反倒使他充满了斗志。汉初三杰中,萧何不也远逊张良、韩信吗?然而没了萧何,便没有那取之不尽的粮草,没有国富民安的后方。他是没子房之才,但是做个能够安定后方的大管事,却并非不可。
当想明白这一点后,段钦便觉眼前换了个天地。而且除了手头这些事务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主公分辨手下之人。何人可以共谋大业,又有何人会倒向司马一族。他也会替主公一一分辨,确保人心所向。
有了如此目标,眼前这些琐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仔仔细细吩咐完毕后,段钦再次翻开案牍,提笔批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