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是重度精神分裂患者。根据她女儿的叙述,阿姨早年梦想?是成为学者,但研二期间意?外怀孕,没有办法进实验室,最终肄业。此后?的数十年,她靠自?己养活女儿,却?再也回不去巅峰了。”“她重度依赖虚拟世界来麻痹自?己,女儿没有办法,因为那是让她最高兴的时候。”红发卡的女生阐述着,“我们试图用虚拟机器帮助他?们,但是失败了。”局势吃紧之后?,联盟对机器和?零件的看管越来越严。协会?的人修复了几?台勉强够用的虚拟游戏机,谁知一进医院就被没收了,还?差点被当做内鬼抓起来。他?们争辩着,“我们只是想?帮助他?们!”“你们确定不是害了他?们吗?一旦再次接触这些机器,他?们可能?就永远沉溺进去、醒不过来了!医院有镇定剂,还?用不到你们帮忙。”“那把机器还?给我们。”“不行!你们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任何机器都有可能?偷窥并且杀害人类,你们私下里研发这种东西,没被抓起来已经算客气了您是联盟的人吧?对对对,这是我们新没收的仪器,我记得上交了会?给奖金来着?”出于无奈,协会?的成员又采访了与李阿姨截然相?反的患者大壮。大壮就读于某高校马理论专业,不爱说话,只喜欢一个人看书。他?的问?题是反社会?。在他?眼里,科技进步没有给人们带来好处,而是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当医生列举意?识授权的诸多优势时,他?常常不屑地一哂。“人们真的变得更好了吗?”协会?成员的主旨与他?观念契合,他?合上书,难得严肃地袒露心声,“我们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工作,于是我们24小时都在工作;我们可以在梦里面学习,政客和?广告商也可以在梦里面投放宣传标语。你告诉我,这就是人们口?中的‘自?由’?”“不错,很多哲学家认为自?由是不存在的,只要有秩序,就有控制人们的手段。但是在几?十年前,人们起码能?自?由自?在地做梦,能?自?由自?在地思考——当一个人连思考的能?力都被控制,他?和?机器有什么区别?他?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没有的。”他?平静地叙述,“人们像西西弗斯[1]一样活着,在上帝的惩罚之下日?复一日?地推石头,看它滚落下来,又重新推上去。”“而比推石头更可怕的是,人们只看见了石头,却?看不见指使自?己推石头的‘上帝’。当他?们对推石头厌倦时,或许会?因为某日?的朝霞高兴,会?因身边长了花草慰藉,会?短暂地认为生活是有意?义的——但谁知道,这种‘意?义’,是不是上帝麻痹和?操纵他?们的手段?”他?的眼中平淡到古井不波,“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的荒诞和?吊诡,远比西西弗斯的故事更深刻。”“在最开始,人们企图用技术的发展得到解放。可当技术发展之后?,他?们又害怕被取代,过上了越来越卷的生活——大家都在卷技术,卷能?力,卷时间,卷资本,以期望自?己能?够卷到上层,期望后?辈不会?像自?己一样卷。可他?们卷了一辈子,有谁真正成功了?有谁的后?辈是可以真正躺平的?没有,他?们的结果只是越来越卷。”“而如今,由于rxie的叛变,几?乎所有人都陷于恐慌之中。”教?室内,红发卡少女重述着被访患者的话,“为什么会?怕?为什么控制不住局势?——因为人类恰恰已经离不开机器了。”“我们的金钱存储在意?识之中,我们的社会?交往依据虚无缥缈的网络,我们的知识来源全靠搜索引擎,我们的娱乐来源于游戏而非现实。而更重要的,我们重度依赖它们,根本无法脱身。”青年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说起来,上次布置了一个读书任务,是麦克卢汉的《理解媒介》,谁看了?”在场学生纷纷低下头。阮北晴犹豫地举起手。青年有些意?外,“竟然有对这方面感兴趣的新生?要不你来分享一下?”红发卡的女生也鼓励着,“大胆说,反正我们都没看过。”这话叫众人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阮北晴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只记得一个重要观点,是‘媒介即人的延伸’。”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她坐端正了身子,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开口?。“我们使用的媒介,或者说机器,都在不同程度地延伸我们的感官。比如,”她摘下眼镜,“很久之前的人们没有眼镜,近视后?看不清楚十米之外的东西,但眼镜改变了这一切,相?机和?望远镜能?让我们看得更远,这就是视觉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