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怜儿身后,云天梦观察着她的神情,没什么不对呀?轻咳了一声,他没话找话说:"嗯,怜儿,你练字呢?"怜儿点点头,没说话。继续靠近,云天梦低头看了看宣纸上的大字:"不错,写得真不错。"怜儿无奈,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云天梦还真没想到自己竟也有招人烦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坐在椅子上,随便拿起一本书,百天聊赖地翻看着。但他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不时地将目光扫向怜儿,而怜儿仍然全神贯注地练字,就这样,快一个时辰了。云天梦实在忍不住了,他站起来,陪笑道:"怜儿,也差不多了,你手腕不酸吗?"怜儿头也不抬,酷酷地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云天梦竟也有被空气呛到的一天,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算顺过气来:"是,是,说的是!"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怜儿终于抬头看看他,并递过一杯茶水,云天梦欣喜地接过茶,道声谢,举杯就唇,而怜儿这时又低下头练字:"这么毛躁!真是,都那么大人了。""噗"的一声,云天梦原本已入口的茶水又全数喷了出去,不但喷到怜儿身上,还把整整一幅宣纸喷湿了。怜儿惊叫一声:"哎呀,坏云哥哥,你看,把我的字都弄湿了。"听到这话,云天梦反倒放下心了,还好,终于听到一句正常的话:"怜儿,对不起,我刚才……我是说,我没想到你成熟得这么快,所以……"怜儿白他一眼:"大惊小怪的!""拜托了!"云天梦呻吟一声,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你……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说话方式,我实在适应不了!"怜儿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云哥哥,人早晚会长大的!""可……可是……"云天梦看看怜儿覆在自己手上的嫩白小手,"也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就长大了,早晨……哎呀,早晨你还跟我要荔枝吃呢!""是吗?我不记得了!"怜儿坚决不承认。"好了!"云天梦妥协,"随你,只要你高兴,不过现在该吃午饭了,咱们去前厅吃吧,人多热闹些。""不!"怜儿一摆手,"我现在喜欢安静,这样有利于思索!"云天梦从来没知道自己也会变成傻子:"思索什么?"怜儿背过手,小脸儿上严肃之极:"譬如,天与地的奥妙,人生的意义,自然的法则等等,很多的。"应该没说错,云哥哥有本书上就这样写的。云天梦再也忍不住,他跑到门口,大声吩咐:"来人,快去叫郎中!"当然,怜儿根本没病,而这件事很快地被当成笑话传开了。龙七更是借机大笑特笑了一回,不过,怜儿确实用起功来,甚至拿起最讨厌的针线,还替云天梦做了件长衫。当然,这件衣服,云天梦只敢在房中穿,可恨的是龙七竟偷走这件衣服,并请画师借用想象力画出云天梦穿了这件衣服的滑稽样。于是,龙七再次笑得滚到桌子下,而他也同时因为这幅画像,被罚面壁三日,这些是后来的事了。既然怜儿"一心向学",云天梦便抽出时间陪她读书写字。这天,因为崆峒派的事已告一段落,云天梦便向任路通辞行,任路通挽留不成,便设宴送行。男人们自是推杯送盏,互道珍重,怜儿和任宝宝也是依依惜别,只有坐在云天梦的身旁的玉嫣沉默不语。酒兴正浓时,突然传来几声鹰碲,龙四脸色微变,立刻坐起来。龙七也吃了一惊:"少爷,鹰啼急切,似是出事了?"众人都不明白,云天梦沈声吩咐:"出去看看!"几人走出正厅,来到院中,只见一只黑鹰正在上空徘徊,一见云天梦等人身影,立即俯冲而下,直直飞落在云天梦身前。"是十弟的鹰!"龙七一眼认出来,但因察觉到事有不妙,所以脸色变了。云天梦镇定地拍拍鹰翅,目光一转,便从黑鹰的爪子上拿下一个小小的木制信筒,打开筒盖,抽出一封信,只看几眼,他脸色也难看了。"少爷,怎么回事?"龙四上前询问。云天梦沈声说:"龙十在途中被三个蒙面高手劫杀,侥幸逃脱,但现在身负重伤,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救援。"龙七急得直跺脚:"咱们快走,千万别让蒙面人再找到十弟。"云天梦却转头向任路通:"任伯父,我与龙四、龙七必须尽快赶去,所以怜儿她们就麻烦你暂为照顾,找到龙十,我们立即赶回。"任路通连忙点头:"你们快去吧,我会照顾好怜儿姑娘的。"云天梦撮口一声长啸,一会儿功夫,就又有三只黑鹰破云而出,然后落在他的身前,云天梦、龙四、龙七三人坐上鹰背,飞天而去。这里是任家的地窖,此时地窖有四个人把守着,原来这里已暂时充当囚室。昏暗的夜色中,一个蒙面黑衣人如风而至。她身影刚落,便听一个家丁喝了声"谁?"只可惜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已被点了穴道,另外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一倒地了,好快的身手!黑衣人望望四周,确定无人察觉后,便小心地掀开地窖门,她闪了进去。毫无声息地走下台阶,而石阶尽头也有两个家丁,但坐在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于是,黑衣人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他俩。地窖中的杂物已被搬走了,但一股霉湿的气息却挥散不去。斑剥的石墙一角,一个人蜷缩在那儿,他灰黑破旧的衣服,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肮脏零乱的长头发披散着,双手双脚还被锁上铁链。尤其是掩在灰白头发后的一张脸,隐隐可见密稀的皱纹,苍老干裂的嘴唇,那形貌,那衣着,是薛神医,他不是白秋伤杀了吗?黑衣人眼中透出几分怜悯,她忙走过去,低下身子:"薛老,振作点儿,我来救你出去。"她的手刚要伸出去扶薛神医,这时,薛神医突然抬起头,本是萎靡不振的脸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生气。他竟冲黑衣人龀牙一笑,露出了洁白闪亮的牙齿。黑衣人先是一愣,猛地缩回手,后退一步,就在瞬间功夫,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蓦然转身,目光迎向地窖的出口,果然,四个人出现在那里,为首一人正是云天梦,另外两人是龙四和龙七。"薛神医"也站了起来,他摘下假发,并用衣袖擦去脸上的化装,露出了真面目,不是别人,白秋伤是也。云天梦缓缓步下石阶,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鱼儿已经上钩,他自可以显示他的气度雍容:"你终于现身了!"顿一顿,他吐出一个人名:"明玉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扯下蒙面巾,她是玉嫣。此时她美艳绝伦的娇面上浮现出一丝悲哀:"云天梦,我终究还是算不过你。"洒脱一笑,云天梦并无得意:"卖身葬父,柜中劫人,借画舫混浠耳目,堂而皇之地派人在交杯酒中下毒,相信这一个个周密之极的局全是你一手策划。以你的年龄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确实难能可贵,白莲角主明万衣有你这种女儿,也堪可告慰了。"明玉嫣眼中闪过一丝难测的光芒:"我什么时候露了破绽?""其实也算不得破绽,一次次的暗杀阴谋,都说明一件事,敌人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我自然就怀疑起身边人了。而你,我虽有所觉,但并没有确实的证据,直到我醉酒的晚上……我那天确实喝醉了,所以也确实被你的太虚幻术所感,把你当作怜儿,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对吗?""是的。"明玉嫣确实不解,"到最后关头,你竟然睡熟了,云天梦,我真的不明白……""你错了!"云天梦打断她,"我那时意识上已把你当成怜儿,不辩真假,但我的身体一定发觉了真相,所以,在最后一刻睡了过去。第二天,我清醒了,已经不记得那晚的事,不过,再迷糊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所以,那天早晨你的表现就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