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蕤不偏不倚地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给六绛浮生与梓滢讲一遍。
六绛浮生如一座冰雕似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缄默听她说完。
所以……那时候,她对于他坠崖时的无动于衷,是因为被邪祟附身了,她身不由己?
虽然心底有一道清明的声音在嗤笑他的痴心妄想,可他偏偏更愿意听信那昏聩的一面之辞。
梓滢听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问题在哪里,这时她忽然又想起一个没看见的人:“鬼婴师侄呢?”
一个精英弟子钻出脑袋,回道:“他跟我们在撤退时,中途走散了,不过他有用玉牌传讯过来,说会很快赶过来跟我们汇合。”
梓滢愣了一下。
失散?
他独自去了哪?
六绛浮生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后果,沉凝着清穠冷烨面容,转身欲走。
九隶长老咬牙:“站住,你要去哪里?”
他现在如无耳无嘴,不闻不答,步履如刻刀锋一般勇往无前。
九隶长老见他如此目无尊长,心底恼怒,却也担忧他一头鲁莽去单刀赴会。
他一手抓去,一道青色灵光化为一座光柱牢笼,六绛浮生却反手一剑,华光霜绽,光笼霎那间破碎,他偏过矜贵汹涌的眸子。
“她的生死,你们可以不在意,但谁要阻我寻她……”
黑魆魆的瞳仁,那里面徒然苏醒着一头穷凶恶兽,铮亮得瘆人。
他们一触及他的眼神,倏地生出一种寒毛竖立的危险感。
九隶长老脸色难看,但他到底是这一次领队之人,人出事了他得负责,更何况六绛浮生对于他们大衍派的意义非同寻常,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浑。
“你可知道这结界内还有一个厉害的飞僵鬼怪,你一个人贸然行动,万一遇上,你是想死吗?”
九隶长老已经跟所有人科普过飞僵的厉害,尤其他们现处阴气之地,相当于在它的主场,它是水涨船高,他们则是身陷囹圄。
澹雅看着六绛浮生为了顾一与九隶长久僵持对峙,心底一片痛快畅意,一肚子的黑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果然顾一就是他的软肋,无论她是生是死,他六绛浮生注定要栽在这一个情字之上。
去吧,尽管去吧,遇上那个飞僵那便皆大欢喜了。
——
下方大衍派正争执不休,互不相让。而他们正上方,顾君师施了一个障眼法,正与顾二一块儿当明正大的听墙角。
这些人没有一个修为能比她高,即使比她修为高一些,也无法识破她特殊术法掩盖下的身形样貌。
她与顾二的注意力都各自集中下方,是以没察觉,有一名大衍派精英弟子看似随意,实则却不动声色朝她这个方向瞥来一眼。
顾二浮空在上,他如今这面相本就有几分薄情寡意的意味,一旦煞气入眼,便活脱脱一妖邪之物:“姐,我要杀了陈道山他们!”
一看到曾经虚空门的同门,他就会想起那寡廉鲜耻的师尊,还有自己是如何被这一群同门联手虐杀的。
他之前很在乎在他姐面前的形象,刻意隐瞒着自己那不堪丑陋的阴暗一面,但现在看见仇人分外眼红,他怕她阻止他复仇,所以他要让他姐知道他此刻的痛苦与难受。
他想让他心疼心疼他曾受的委屈。
当初他开膛破肚死在天翊之手,可他们却明知他没有丧失理智,他只是一个外貌变化成妖邪,他还是顾初浩。
他求他们,他跪下来求他们饶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