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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突然脚步声响，琉璃缩了缩肩头，却见是一个宫女端着一碗药送了进来。琉璃接过来，正要喝，嗅着那苦药的味道，突然莫名地想起当初喝的那杯茶。刹那间，五脏六腑似乎都疼了起来，手一颤，竟把药碗丢了。那宫女不知所措，忙跪地请罪，又赶紧收拾了去。琉璃把被子拉高，却挡不住心头阵阵寒意，正在无所适从的时候，却见蜡烛影动，照出一个人的影子。琉璃的心陡然缩成一团，几乎不敢去看。胆怯地瞥了两眼，却见烛影摇动，照出了来人微微带笑的脸庞。琉璃极为诧异：&ldo;郑、郑侍郎？&rdo;原来这来人竟然是郑宰思。夜间除了内阁留值的辅臣之外，严禁朝臣以及宫外的男子留驻后宫，所以在此刻看见郑宰思，不禁让琉璃吓了一跳。郑宰思举手，示意她噤声，自己走到榻前，微微俯身问道：&ldo;好些了么？&rdo;&ldo;我……&rdo;琉璃才要回答，又觉着有些不妥，便问：&ldo;郑大人你怎么在这儿？&rdo;郑宰思道：&ldo;你讨厌看见我在这儿吗？&rdo;琉璃愣怔，又摇头道：&ldo;倒不是的，不过……&rdo;郑宰思道：&ldo;不过我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深宫，是不是？&rdo;琉璃道：&ldo;这是逾矩的，除非……&rdo;郑宰思笑道：&ldo;除非皇上允许，你是想说这个么？&rdo;琉璃见他竟总能猜到自己要说什么，强打精神：&ldo;难道皇上是皇上特许你留在宫里的？唉。&rdo;郑宰思望着她幽然叹息，又看向她袖口半掩的腕上的伤：&ldo;养谦没看见，是不是？&rdo;琉璃一惊，忙拉了拉袖子挡住，白天养谦来的时候她刻意掩藏，总算瞒了过去。郑宰思目光闪烁：&ldo;你说倘若他看见了，会怎么样？&rdo;琉璃似乎也猜到他的用意：&ldo;不能让哥哥知道！&rdo;郑宰思道：&ldo;你怕他会跟首辅大人闹起来？&rdo;琉璃咽了口唾沫：&ldo;郑侍郎，你也不要告诉哥哥好不好？&rdo;郑宰思笑了笑，这笑却不似平时一样满不在乎似的，反而带有几分无奈：&ldo;他对你这样，你还一心护着他？为什么？&rdo;琉璃不做声。突然手上一暖，原来是郑宰思握住了她的手。琉璃震惊，忙把手抽了回来：&ldo;郑侍郎！&rdo;郑宰思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躲避的模样，一笑道：&ldo;那天在积庆坊他那样对你，你也没有生气，就算伤了你，你也并不恼他……他何尝是真心对你好，竟像是把你当做禁脔一样对待。&rdo;琉璃的心一跳：&ldo;郑侍郎，不要说了。&rdo;郑宰思道：&ldo;你维护他，是因为真心喜欢他，还是真心畏惧？&rdo;琉璃又觉着口干。&ldo;那我再多问一句，&rdo;郑宰思道：&ldo;假如……假如他不是首辅，无法只手遮天，你还会不会选择嫁给他？&rdo;琉璃怔然地看着郑宰思，还未细想他话的意思，郑宰思突然俯身低头，竟然向着琉璃的唇上亲了过来。琉璃正恍神中，更想不到郑宰思竟这样大胆，刹那间只觉得唇上微微软润。想也不想，琉璃挥掌过去，&ldo;啪&rdo;地一掌掴在了郑宰思的脸上。她惊怒交加地呵斥：&ldo;你放肆！&rdo;太妃琉璃打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但此刻外间的宫女们都已经听见动静了。郑宰思的脸稍微侧了侧，女孩子的手很柔嫩，掴在脸上其实也并不算疼，只是……心里有些疼罢了。范垣光天化日下那么轻薄对待，琉璃也丝毫不曾怪过那人，至于他，却是一记猝不及防的耳光，一声含怒带惊的放肆。郑宰思慢慢转回头来，惯常含笑的双眼此刻异常静默地看着琉璃。就在琉璃以为他要翻脸的时候，郑宰思却突然又一笑。&ldo;放肆啊……的确是放肆了，&rdo;缓缓站直了身子，郑侍郎抚过自己发烫的脸颊，笑道：&ldo;打的好。&rdo;这一刻，宫中女官匆匆进来，猛然见郑宰思立在榻前，忙低头嗫嚅道：&ldo;郑、郑大人，您请……&rdo;&ldo;知道了。&rdo;郑宰思若无其事地答应了声，眼睛仍望着琉璃，似笑非笑地说：&ldo;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rdo;他轻声说了这句，后退数步，终于转身去了。那女官等郑宰思去后，略松了口气，这才又唤了宫女进来。宫女躬身将药重新奉上，不敢言语。琉璃的手倒是仍有些麻酥酥的，嗅到那苦药，怔怔地看了一眼。突然她说道：&ldo;郑侍郎……人不错是不是？&rdo;女官一惊，抬头看她一眼，不敢吱声。琉璃头疼发晕，心中亦乱，隐隐竟有些怒气无法按捺。她垂着眼皮，低声说道：&ldo;可就算他再好，也不能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今晚上的事我不会声张，你以后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免得害人害己。&rdo;就算有朱儆的允许留在禁宫，半夜三更的进到凤栖殿也实属异常了。琉璃毕竟很熟悉这宫中的规矩，何况先前朱儆对郑宰思玩笑，说是宫女们都对他大有好感，虽是玩笑，但若不是这风传到了朱儆耳中，小孩子又怎会这样说。果然，那女官红了脸，俯身道：&ldo;是，多谢姑娘开恩。&rdo;琉璃又看了那碗药，虽然身上仍旧发热，但因为方才想到了那段噩梦般的记忆，哪里还想喝，正要叫她拿下去，便听到外头脚步声响。琉璃转头，却见是小太监赵添快步走了进来，行了礼，又陪笑道：&ldo;陈公公叫小的来伺候姑娘。&rdo;一眼看见桌上的药，问道：&ldo;什么时候拿来的。&rdo;上前又试了试冷热。女官不敢抬头：&ldo;才送了来。&rdo;赵添已经举起药碗，自己舀了一勺放在旁边的小盅子里，举起来喝了。又过了片刻，觉着无碍，才自己捧了起来，笑对琉璃道：&ldo;姑娘趁热喝了罢，发了汗驱了寒明儿就好了，皇上也就放心了。&rdo;琉璃见他试了药，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心安了些，于是接了过来，也慢慢地喝了。这一夜，大概是喝了药的原因，又或者是给郑宰思闹了一闹，便不似先前一样总做噩梦，觉着身上轻快了好多。次日早上醒来，仍觉着寒气逼人，只见赵添正命人添火炉子，笑嘻嘻地揣着手说道：&ldo;可惜姑娘仍病着，不然可以出去看光景了。&rdo;琉璃问道：&ldo;怎么了？&rdo;赵添笑道：&ldo;昨晚上开始就下起雪来，这会儿地上已白了一片。&rdo;琉璃眼睛一亮，她跟朱儆都是最爱下雪天的，那小孩子一定高兴坏了。琉璃问道：&ldo;皇上呢？&rdo;赵添道：&ldo;这会儿只怕刚散了早朝。先前上朝前皇上来看过一回，姑娘还睡着呢。皇上没叫吵嚷，说等回来再来探望。&rdo;又问琉璃觉着如何。此刻太医院两位御医过来，又诊脉看望，说是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得注意保养。琉璃吃了一碗粥，又喝了药，赵添在旁寸步不离地照看着。直到外头道：&ldo;皇上驾到。&rdo;琉璃听见这一声，心中喜悦。赵添扶着她下地，只是还未站稳，就先听到一阵汪汪乱叫的狗叫声，然后就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颠颠地跑了进来。赵添一看，吃惊之下忍不住笑，原来这正是他以前偷偷给朱儆找来的小狗儿，之前因惹怒了范垣要杀了它，给陈公公偷偷藏了起来。这会子自然是跟着小皇帝一起来的，只是皇上还没进来，它倒是不知怎么先跑进来了。琉璃见那狗的毛甚长，这段时间里大概也没修剪，几乎把两只眼睛都盖住了，跑起来就像是头上顶着一堆棉絮。正站住了看，却见圆儿二号跑到自己身旁，不由分说围着她转了两圈，又仰头不住地掀动鼻子乱嗅。此刻朱儆也走了进来，小皇帝因担心圆儿认生，会吓到琉璃，所以走的极快。本要叫住圆儿的，谁知还没到跟前，就见圆儿嗅了一阵后，便向着琉璃摇了摇尾巴，竟是乖乖地蹲坐在她的旁边了。朱儆大为吃惊，正他身后的陈冲正也疾步追着，一边叫：&ldo;小祖宗，您慢点，留神脚上沾着雪，打滑！&rdo;猛然见圆儿蹲坐在琉璃身旁，一愣之下，他脚下倒是没收住，往前呲溜滑了一滑，还好给身后的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了。陈冲给太监们扶着，惊魂未定，朱儆回头看了眼，突然无比敞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ldo;还说朕呢！&rdo;圆儿也汪汪地叫了两声，仿佛在说小皇帝说的对。琉璃看着这幅场景，心神舒泰，那身上的病痛在瞬间几乎都不药而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