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惟英心中是五味陈杂,看来这位万岁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圣上有所不知,自打崔呈秀崔大人上任兵部尚书以来,户部便开始用胡椒等香料抵扣京营的军饷,生计所迫,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将士们都去街上走街串巷卖货去了。”
周遇吉的眉目都拧成了一个疙瘩,郁闷的说道:“万岁爷,实不相瞒,京营有战斗力的也就属下那五千来人。军户们也有妻子儿女,为了生计,为了活下去,农忙时节他们去大户人家当短工,平日里去运河码头当搬运工,操练早就荒废了。
京营的千总们都外出做个小买卖养家,士兵们过得就别提多苦了,干的净是些没人干的贱职。为了免去京营哗变之虞,我们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厚此薄彼用有限的军饷来养活神枢营这五千官兵,以备不时之需。”
一直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骆思恭也趁机上前说道:“吴大人和周大人所言非虚,现在坊间都传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募兵都不好募。”
朱由校皱着眉头狠狠的咬了一下小拇指的指甲,“九边的军队也是这么个情形吗?”
吴惟英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骂一声去他娘的,张嘴便说:“辽东还好一些,千百双眼睛在那盯着呢,兵部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掉以轻心,给的银饷粮草还算是充足的。宣大一线估计比京营好不到那里去。
不过,老臣听说辽东经略熊廷弼刚正严明,不肯趋炎附势归顺内臣,貌似得罪了魏忠贤。”
魏忠贤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周遇吉连忙扯了扯吴惟英的衣襟,着急说道:“大人难道忘了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的事情了吗?”
朱由校当即便明白了周遇吉的意思,看来在场的诸人对魏忠贤忌惮颇深,“吴爱卿但说无妨,今日的话语不出帅帐。”
吴惟英心胸坦荡,苦笑一声,“圣上金口玉言,周遇吉你莫要阻拦,今日我是不吐不快,京营立自太祖,不能亡在吴某人的手中,总得给京营留个火种不是。
圣上,老臣接着说,那魏忠贤便找了吏科给事中姚宗元赴辽阅兵,他一个白面书生何知军务,根本就是前去索要钱物的。岂料熊廷弼毫无内馈,前日姚宗文回京便上疏弹劾熊廷弼。
想必此时那圣旨就在司礼监,若非京城王承恩发动叛乱,那圣旨早就随同捉拿熊廷弼的东厂番子通过军驿发动到辽东前线了。”
朱由校心头大骇,魏忠贤这他娘的矫旨也太明目张胆了,前日他已经来到了明朝可却对弹劾辽东大员熊廷弼的事情一无所知。
心思明快的骆思恭看出了朱由校心中的疑惑,他现在跟朱由校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万岁爷,魏忠贤此人心机颇深,远不是看起来那么忠厚可靠。有些圣旨他是不经过圣上的应允便私自发出的,人们称之为中旨,可奈何司礼监掌握着批红权,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摄于他们的淫威……”
“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了!”朱由校听到帅帐外一丝异响,出于保护骆思恭的目的连忙打断了他的言语,“如今还是考虑一下如何重振京营的战力,这才是当务之急。”
吴惟英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圣上英明,现在京营之中遍地都是昔日勋贵后裔和贵族破落户,要论对于圣上的忠诚他们是无可挑剔的。”
骆思恭愁眉苦脸的说道:“恭顺侯说得轻巧,辽东连年打仗,那就是个无底洞,户部的太仓银库老鼠满地跑,逼得户部都用香料来抵扣部分俸禄了,各部都追着户部要钱,去那弄钱啊!”
太仓银库又称户部银库,始设于正统七年(1442年),是明朝的国库。太仓银库积储多少,标志着国家的经济实力。
吴惟英闻言是垂头丧气,他知道起初太仓库积银常在八百万两左右,嘉靖后日渐减少,万历初年还有四五百万之多,可现在户部连二十万两也拿不出来。
“是啊,听说江南士绅叫嚷着不堪商税重负,他们觉得担负了朝廷太多的税赋,以革职在乡的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正四处奔走呼号提议朝廷再加派辽饷呢。要不是六君子被魏忠贤突然关入大牢让此事半途而废,今年加派辽饷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
周遇吉出身贫寒,对底层民众的水深火热有着切身的体会,忍不开口说道:“只是连年干旱,老百姓又东拼西凑刚缴纳完把本年的夏税,末将觉得民力几乎用竭,再摊派辽饷北方恐生民变呐!”
“祸国殃民,加他娘的屁的辽饷!”朱由校一听钱谦益的名字就炸毛了,“钱谦益等人不上蹿下跳闹腾的欢实嘛,老子改天一定找个由头抄了他们的家,狗日的。”
这货想都没想,直接就把加派辽饷的提议给否决了。
吴惟英、周遇吉和骆思恭三人全都懵逼了,他们觉得朱由校的言谈举止压根就不像一个皇帝,倒像流氓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