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一时间仿佛空气中都有尴尬的因子在浮动,世界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那里,悄无声息。苏绣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指,她调整呼吸,打算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何必呢?愤怒或是争吵,其实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然而有人先她一步发声,语调冰冷,似是强压着极大的怒气,“呵,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很闲?”
苏绣看不到此刻陆澜川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的心情是怎样,但她能感觉到攥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五指尤为用力,那力道恨不能指甲都掐进她肉里去。
接着陆澜川单手将她揽进怀中,迈开长腿往里走,面上春寒料峭一般。
他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办公桌前,双腿一伸,就那么闲适地搭在了桌面上,目光淡淡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要是我没听错,你们刚才在议论我?”
这下众人都白了脸,但没人说话,谁也不愿当这倒霉蛋。
可陆澜川是谁啊?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于是更加惬意地将身子舒展开来,面带微笑地扬了扬手,“正好,我现在也挺闲,大家一起议论。”
当然没人真去接他这话茬,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陆澜川等了会儿,微微扬了扬眉,“没人说啊,还是要你们经理一起加入,你们会放松一点?”
这话到底是更有威慑力,底下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王姐年纪大,在公司里待的时间也最久,之前还和陆澜川接触过,于是妄图以此来缓和下气氛。她轻轻咳了一声,赔笑道:“陆总,都是些年轻人不懂事,您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年轻人。”陆澜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据我所知,你们里面有一半的人岁数都比苏绣大吧?”
王姐面上一垮,局促地站在那不吭声了。
陆澜川往嘴里叼了支烟,然后才语气极淡地开口说:“对一个比自己小,甚至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人说这些话,你们这群人连脸都不要了,还想要尊重。”
谁也没料到陆澜川能直白地讲出这种话,人和人的相处,多少都要为对方留几分薄面,就连老话都说,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啊。
他这般不顾情面地讥讽,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不忿地小声抗议道:“我们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啊。当年苏绣撞人逃逸那事……报纸都报道过的,大家就是好奇……谈论下而已。”
听到那四个字,陆澜川心底最敏感那根神经到底被挑破了。他眸色一沉,面容更加冷峻,“这么好奇,倒不如直接问我好了。”
自然是没人真的敢问,陆澜川用脚将桌上的两个文件夹踢到地上,其实动作不大,发出的声音也没多响,可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这动作狠狠提了起来。
“刚才不是很多问题?现在都哑巴了。”
“陆总。”王姐的表情都扭曲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大家伙儿也不是有意的,您这——”
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办公室八卦,这不是常有的事吗,训几句就算完了吧……
“苏绣顾忌你们是同事,所以忍气吞声,换了我可不行。”陆澜川嘴角噙着几分瘆人的笑,那黢黑的眼怎么看都让人怵得慌,“我陆澜川最不喜欢别人背后讲我是非,看你们今天这样,怕是以前也没少说吧。像我这种有钱人确实什么都无所谓,让我想想,是告你们诽谤呢,还是直接找你们经理告一状,让他随便炒几个人玩玩儿?”
陆澜川在南城也是号人物,关于他的说辞自然也不少,给人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一个“狠”字。于是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傻了,一个个朝苏绣投去求助的目光。
陆澜川也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可不看不打紧,一看那火就蹭蹭地直往脑门上蹿!
***
苏绣自进屋之后一直没说过话,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好像现在在说的事也全然与她无关一样。关键是陆澜川自己给气成那样,简直全身上下都要着火了,然而这女人呢?这他妈算是什么反应?
他冲苏绣抬了抬下巴,“刚才说的最多的那人是谁,指出来。”
结果苏绣看了他一眼,动都没动。
陆澜川一下就炸了,“指啊!”
他平时可真是极少发火的,这么大动干戈地发脾气恐怕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实在是这女人太气人了,他在给她出气啊,她傻了么!
苏绣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你能帮我多久?”
陆澜川原本愤怒的情绪渐渐就萎靡了,幽深的瞳仁也在急剧瑟缩着,他忽然有些害怕听到苏绣接下来的话。
“这五年,我都是在这种指指点点和议论中过日子,今天没人说了,明天还有。他们不说了,也还有别人,陆澜川,你要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上吗?”苏绣那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陆澜川听着都无端听出股悲凉来。
办公室里静的越发出奇,所有人都眨巴着一双眼怯怯地盯着两人看。
尤其是陆澜川。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他知道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自己的身份毕竟和苏绣不一样……可他现在只觉得脑子一团乱,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全没有一点理智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