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乃是人精,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立刻逐一应下。
而崔行舟则立在湖边的亭子上,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第一次慎重思考起自己的婚事来。
说是第一次,一点也不夸张。
依着先前,他都是听了母亲的意思定亲的。至于廉小姐适不适合做自己的妻子这类,也不没有很慎重的考虑。
可是最近几次,他倒是有些看透姨妈和表妹的性情了,倒不是说让人不能忍耐,可心底有些不舒服。
崔行舟并非要依靠联姻来锦上添花之人,可也不想给自己添堵。像北街那类夫妻争吵,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王府的。
但廉家姨妈虚荣,表妹行事不够大气,都让人如鲠在喉。崔行舟突然后悔了:当初真不应该不假思索,应下了母亲的提议,同意了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
但事已至此,他是不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不然表妹的名声岂不尽毁?
既然后悔也无用,等他空闲下来,倒是要跟姨父细聊一下该如何驭妻教女……
从王府出来时,镇南侯府的马车刚到。赵泉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崔行舟道:“可把你好一顿找,若是在这里寻不到你,我就要满城墙的贴告示了!”
崔行舟也不急着上马,只问镇南侯有何贵干。赵泉兴致勃勃举了举手里的吊钩道:“我府上新近顶的游船交工了,我寻思着邀请柳娘子去垂钓,奈何她现在挂在你的名下,便也邀你同去,这样才名正言顺些。”
崔行舟虽然习惯了赵泉的不正经,可是对他这般直言不讳还是不喜,一挑眉道:“你既然知道不名正言顺,免开尊口才是,为何要强人所难?”
赵全这几日相思正浓,想到自己久久不曾见柳娘子,顿觉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想到了可以一起游湖的借口,自然要说服好友帮衬。
“行了!九爷,您就别逗趣我!我对柳娘子的心思你也知,为何不愿成人之美?如今那仰山反贼已经是石总兵的座上宾客,招安的折子也已经递呈上去了。想来柳娘子也无甚用处了。倒不如让我接了去,好好安置她就是了。”
崔行舟听了,面色沉静如水,不温不火地说道:“仰山曾经派人来抓她,若不是我布下的暗卫,她已经被掳走了。君乃镇南侯府的顶门立柱,不能有半点闪失,还是不要随意来淌浑水了。”
赵泉一听,立刻急了,赶紧问:“那柳娘子可曾受伤?”
崔行舟也是受够了好友太过关切柳眠棠的态度,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开诚布公道:“她以后嫁给别人也难保周全,不如我一直照拂着她。所以还请赵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人……”
说完崔行舟一甩马鞭,催动骏马,带着小厮侍卫们一路绝尘而去。
徒留下赵泉瞪眼在风尘里琢磨着崔九的话,等他品啄出崔九这是要吃独食的意思时,淮阳王一行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当崔行舟回到北街时,正好是午饭后。因为刚下了一场雨,北街的气温转凉,街口闲坐的人骤然少了许多,也少了打招呼的言语啰嗦。
因为他先前借口说去探访临乡友人,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所以眠棠让李妈妈不用准备午饭。
她巡视铺子时在街上买了红豆馅儿的年糕,还有黄油纸包裹的辣炒田螺吃。那田螺得慢慢吸吮,在街头顾不得吃,便打包回家慢慢享用。
所以崔九入了屋子时,便看见美人慵懒于榻上,素手捏螺慢轻啄的美景。
眠棠吃得正起劲,见夫君回来了,连忙用绢帕拭手,问他吃过了没有。
崔行舟说也在外面吃过了,眠棠便捏起碟子里盛装的卤得入味的田螺,用小竹签子挑给他吃。
淮阳王以前很少吃这种平民小食,吃几个倒也新鲜。不过吃几个后,便也不要了。剩下的时光里,他都是看着眠棠吃。
她倒是吃得娴熟,也不用签子,只用纤长的手指捏住螺,先在捏开口的螺锥上吹一下,再吮住螺口,檀口轻轻一吸,很轻松便吸出了螺肉来。
崔行舟专注地看着她吃,不过一会的功夫,便不自在地换了一下坐姿,转头不再看,只拿起一卷桌上打开的书看了起来。
眠棠又吃了几个,看夫君专注得很,半天也不翻页子,便好奇地伸脖子也看了一眼,立刻脸红了起来,小声问:“这一页医术是讲女子舒缓痛经的,夫君为何看得这般用心?”
她方才闲着无事,翻出这本医书来看,寻思着下次小日子时,让李妈妈按照方子给她熬煮暖汤喝,谁想到夫君居然看地这么认真,羞煞人也!
崔行舟闻言,这才发现自己正看着一副暖宫的方子,微微愣了一下,便泰然自若地放下了书卷,然后问她:“可开了什么方子调理?每个月都疼吗……既然体寒,怎么还吃螺这般性凉的东西?”
说着崔行舟一伸手,便将她那碟子撤了,叫屋外的丫鬟芳歇将田螺端走。
眠棠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道:“也不是常吃,今天看了,实在馋得不行才买些的……赵神医也说了,若是吃这个,只要避开喝汤药的时间,间隔一个时辰左右,也无妨的。”
崔九不动声色地问:“你今日见到赵先生了?跟他说了什么?”
眠棠一边坐在崔行舟的身边写字,一边老实地回答:“街上买田螺的时候见到了他。他说他家买了船,要去垂钓,说些一起游舟的怪话。我当时手边就是没有水盆子,不然差一点要泼他,后来我没搭理他,他便说要寻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