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鸿也想试探一下李崇德对货值之术的看法,便问道:“小子有一些问题想问先生,如:有方圆十里之城,若只从城里购买货物,而不卖货物于它,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李崇德随口答道:“白银大量囤积,货物价格飞涨。”
“若只卖货于它,而不买货呢?”
“白银奇缺,货物无法买卖,价格下跌!这些问题太简单,林老板是来试探我的吧?对于一地,白银的出入要大致相等,才不会出问题。”
李崇德的回答让林纯鸿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时代有人便认识到出超与入超的关系了。林纯鸿继续问道:“这个世上为何存在买卖货物的情况,商人到底对国家有没有贡献?”
“商人不可或缺!”李崇德非常肯定的答道,“比如汉人造瓷器,蛮人放羊,一个汉人一年造的瓷器,估计三个蛮人也造不出,但是一个蛮人一年收获的羊三个汉人未必能完成。如果汉人和蛮人不交换,那么汉人就需要四个人、蛮人也需要四个人才能满足各自的需要;但是如果互相交换的话,两个汉人和两个蛮人就能满足双方的需要,这样人力就节省了一半。当然这里还需要一个商人在当中运输货物,不过比不交换好,节省人力。商人的作用就在这里。”
林纯鸿一听,拜倒在地,说道:“先生大才,屈居乡里,真是埋没了,应该著书立说才对!”
李崇德扶起林纯鸿,说道:“纸上谈兵,何足道哉!我闲来无事,便喜欢琢磨这货值之术,倒让林老板见笑了。”
“既然先生认为自己是纸上谈兵,小子在夷陵建了一个货栈,从事那买卖之事,先生何不常过去指导?顺便著书立说。”
李崇德笑道:“林老板好算计,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做事!”
“先生乃直爽之人,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纯鸿大喜,见李崇德家贫,掏出二十两银子,郑重的放在李崇德的手中,口称这是聘金,李崇德也不拒绝,坦然纳之。这让林纯鸿更为欣赏,这便是精于货值之术的正常心理。林纯鸿也明白,李崇德应该长于规划,短于具体事务。但无具体事务的经验,规划未免有所偏差,便安排李崇德先协助林德绍管理好货栈,以后再安排其他合适的职位。林纯鸿还吩咐林德绍,每个月给李崇德的工钱是五两银子,他愿意干什么便让他干什么,不要限制。林德绍一一照办,毕竟,一个秀才的招牌能唬住绝大部分老百姓。
随着郑天成押送着木材不停的运出,林纯鸿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多,便亲至百里洲买了上万亩良田,只花了一万两千两银子。百里洲近五分之一的农户成了林纯鸿的佃户,由于农户迫于江匪横行,逃亡严重,许多田地便抛荒在那里,林纯鸿一时也找不到人耕种,便扔在那里任由其抛荒。百里洲的货栈早已建立,只不过目前只用来囤积木材,按照林纯鸿的吩咐,材质良好、适合造船的木材都积累起来,并聘请专人对其进行处理,方便以后造船时用到。林纯鸿又在夷陵和荆州附近招募了三百余人,和郑天成一起带着众人来到隔河岩。周望从这三百多人中,挑选了四十多人到战斗组中,每日勤练不已。
现在隔河岩附近有将近上千人,林纯鸿又新成立了两个队。由于人越来越多,在伐木区域上经常产生冲突,林纯鸿便带着三个队开辟了第二块地域伐木,这块地域已经隶属于大田千户所,但也没有人来管他。
此外,白崖洞经过激烈的争吵,也将彭新带入的条款变成了现实,不仅出售包含木材在内的各种土特产,还派遣了六十名善于射箭的壮丁听从周望的指挥。至此,周望的手下便有将近一百五十名,每日训练吼声遍布山谷。这吼声也让伐木的人感到心安,毕竟有人专门保护他们的安全。
白崖洞最需要的东西就是铁器和盐,但林纯鸿没有办法满足,只好运一些能买到的农具、瓷器、工艺品等东西进入白崖洞,顺便将白崖洞的草药、竹制工艺品、兽皮等土特产带到夷陵州,现在林纯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数着清江口上的船只和木排,就如一个守财奴每日数自己手里的金币一般。鉴于运输的任务越来越繁重,郑天成的运输队已经扩充到六十人,还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林纯鸿最着急上火的就是手里积压了大量的银子花不出去,林纯鸿知道,积压的银子不能投资出去等于没有。现在想练兵,只能偷偷摸摸,不敢大规模的招募,想投资,又找不到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让林纯鸿纠结不已。
即便有忙不完的事,林纯鸿也没忘记处理思南。虽然思南暂时未曾招惹他,但思南强大的实力始终是个威胁。通过一段时间的打探,林纯鸿对思南的了解越来越深。
思南位于清江之畔。清江,古称夷水。乃巴人祖先廪君繁衍并向外开拓的发祥地。“水色清明十丈,人见其清澄,故名清江”。发源于齐岳山,在宜都陆城注入长江。号称八百里清江画廊,曲折东流,几与长江平行。峡谷俊雄、石屏垂立、壁画神奇、瀑布飘逸,让人流连忘返。思南长官司位于清江支流龙王河沿岸,这里有冲积的泥沙,能够发展灌溉农业,因此思南长官司人丁兴旺,比周边的长官司富裕。再加上思南长官司大多数为苗人,民族仇恨加上经济利益,,因此时常仗势欺压众多土著。
杨成万是思南长官司的头领,约莫四十来岁,经过一系列的谋划,取代兄长杨思万登上族长不过五年,但自从杨成万登上宝座后,思南的人内清叛徒,外胁白崖洞,端得是血雨腥风。杨成万是有本事的人,五年时间牢牢控制了思南长官司,并且与大田千户所千户冉之焕关系密切,并将其女嫁于冉之焕为妾,极得冉之焕宠爱。
经过深思,林纯鸿决定利用思南的报仇雪恨的心理,在自己选定的战场打一仗,让他们不敢再起别的心思,趁机以势压迫思南长官司,争取将思南纳入到自己的体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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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思南战败后,带回了一地的尸体,杨成万脸色铁青,本来派遣了五十多人追击白崖洞的彭新,没想到收获了一堆尸体。杨成万兄长的心腹就在那里唧唧歪歪,说什么这是十年来未有之大败,从根本上影响了思南长官司的声望和利益,早知如此,何不当初就不要和白崖洞起冲突?
这些言论不容杨成万忽视,现实逼着杨成万必须报复,否则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反对势力又要蠢蠢欲动。但杨成万没有被愤怒刺激得失去理智,将幸存者招来一问,才知道是一伙汉人干的好事。杨成万早就知道隔河岩来了一帮汉人,不过百多人,在那里伐木,当初事不关己,杨成万也没有理会,现在欺负到头上,实在让他无法容忍。于是,他派出两拨人,一拨打探汉人的消息,一拨前往大田千户所,争取让大田千户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两拨人带来的消息让他心焦不已:汉人现在已经有将近五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大田的军户。而冉之焕不仅对此事哼哼唧唧的不表态,还劝解他冤家宜解不宜结。杨成万想来想去,认为那帮伐木的汉人就是冉之焕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冉之焕承认是误会,这样也好给族人一个交待,兄长的心腹量他们也不敢和汉人作对。于是他亲赴大田,与冉之焕谈论此事,而冉之焕根本就不承认伐木的是他的人,还让他忍下这个过节,好好的当好他的头领。杨成万无法,只好请他的女儿吹吹枕边风。但是当杨成万得知他女儿因为提此事被冉之焕甩了两嘴巴后,便下了决定:只找白崖洞的晦气,就当汉人不存在,这样也能按下族人的愤怒。
可是打探消息的人带回的消息更让他气得吐血:白崖洞不仅派出了壮丁和汉人一起训练,还从汉人那里买卖大量的铁器和其他的物品,现在的白崖洞抖了起来,俨然成了附近最富裕的土人。杨成万是个冷静的人,琢磨着既然汉人能和白崖洞合作,就不会拒绝和思南合作,毕竟思南有好几万人,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如何取舍。
但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族人现在群情激愤,压制不住。杨成万清楚,从思南的人被杀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由于他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族人多有不服。现在只是他个人定下了和汉人合作的大略,能不能说服族人,还得采用一些手段。
杨成万正在苦思冥想,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杨成万恼怒异常,大声喝问:“怎么回事?”亲兵连忙进门,回道:“杨清带着一帮人,说要见您,我们不让他进来,他就在那里闹!”
杨成万正待下令亲兵将杨清轰出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杨清是杨思万的心腹,这几天就他闹得最欢,口称只要头领允许他率领千人,一定会把汉人和白崖洞的人打得满地找牙。既然杨清想战,就战吧。胜则无关大局,败则顺利消除了一大隐患。杨成万冷笑道:“宣他进来!”
杨清拜倒在地,苦口婆心的说道:“族长,我们再也不能让白崖洞和汉人逍遥下去,族人都不服,要求报复,尤其是死者的亲属整日啼哭,再不派人,思南不稳啊!”
杨成万忙扶起杨清,口称:“杨书办一片赤心,我岂有不知之理?之所以尚未出兵,是因为敌情未明,现在探听清楚了,汉人有五百多人,白崖洞还剩壮丁一千余口,现在都聚在隔河岩这个地方!”
杨清也不起身,抱拳道:“杨清愿为族人报仇!”
“杨书办好勇气,不知你需要多少丁?”
“一千人足矣!想那白崖洞早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汉人人数虽多,但崇山峻岭中哪是我们勇士的对手?”
杨成万大喜,大声喊道:“给杨书办上酒!我们族里就缺这样的勇士!现在你的族人六百余人,我另拨四百人,你率千人为先锋。我率领其他壮丁以为后援,不知杨书办意下如何?”
杨清心下激动,朗声道:“愿为族人效死!”
杨思万和杨清多次商议,认为杨成万这次铁定的想按下此事,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挑拨族人,让族人对杨成万不满。没想到杨成万现在也想报复,并任命杨清为先锋,两人大喜,认为可以借这次机会掌握千人的嫡系力量,即便争取不到族长的位置,也足以自保。虽然杨成万任命李才履督办粮草,但杨思万和杨清都认为杨成万不敢在粮草上做手脚,否则族人肯定不满,没准会叛乱。杨思万和杨清现在倒希望杨成万做这样的傻事。但二人唯一不知道的是汉人那里有三四百的大田千户所的军户,即便他们赢了,也会遭到大田的疯狂报复,杨成万正好可以交出杨清和杨思万抵罪。
杨清自接令后,便每日厉兵秣马,只待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