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滑了很久,」一旁的搜救人员说道:「还好你们滑得够快够远,那裡已经是雪崩的边缘,雪比较少,所以才有生还的机会。」太郎点点头,继续又道:「我一下就被雪埋住,轰隆隆的声音愈来愈远,呼吸愈来愈困难,我心想这次大概死定了,就在我绝望之际听到东山叔叔的叫唤声,我没办法回答,只好用力把手往上伸,还好他有看到,把我救出来后,我的脚却扭伤了,动也不能动。东山叔叔说会有救援,要我别怕,他挖了一个雪洞,我们这几天一直在雪洞中。」「还好东山先生懂得一些雪地求生知识,那雪洞是支持两人存活的重要关键。」救回太郎的其中一名队员说道。「前二天我们有听到直昇机经过的声音,但是一出洞便看不到了,隔两天东山叔叔算准了时间在洞外等,等是等到了,但都很快就飞过山头,任凭我们又喊又叫、挥舞衣服、折射日光…都没被发现,接下来二天还是一样,东山叔叔说,看来那只是直昇机的航道,我们恐怕不在搜救范围内,后来那直昇机也不再出现…」救援人员插了一句:「东山先生判断的没错,那是军用支援直昇机的出动航道,每天早上才会经过,第六天起就不再支援。」「我想我们大概就要死在那裡了,虽然东山叔叔不说,但我知道他也很失望。」太郎看了东一眼,眼眶微微泛红:「我注意到从第四天起东山叔叔就没怎么吃东西,我叫他吃,他都说趁我睡觉时他已经偷偷吃很多了,可是我们身上的食物加起来就这么多,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的脚扭伤没办法运动,都是他固定时间帮我按摩,到了后来几天我的脚冻得都没知觉了,他就把我的脚放在他肚子上保暖…晚上睡觉时也用他的衣服裹着我睡。那几天我好害怕,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就算再坚持几天也是会死,为什么要这么痛苦挣扎,可是东山叔叔一直鼓励我…」说到这裡,他紧握着本田夫妇的手:「他说,如果我不坚持下去,爸爸妈妈怎么办?」本田拍拍自己儿子的背,肯定他坚持下来的毅力和勇气。太郎对他爸爸点点头,接着又道:「昨天早上,东山叔叔跟我说,连直昇机都撤了,看来搜救行动已经结束,我们必须要靠自己,前二天他爬到山顶看到山的另一边有一间废弃的房子,裡面或许有留下通讯设备和储粮,但是以路程来看当天他没办法回来,他问我能不能一个人,如果不行,他就不去了。」说到这裡,太郎慢慢哽咽起来:「我明白东山叔叔问的不只是一个晚上,他的体力愈来愈差,这么远的路程,这一去或许就没办法回来,但那是我们唯一的赌注,我知道该是我坚强的时候了,我不想和东山叔叔一起死在那裡,我跟他说我可以,我一定可以等到他回来救我,东山叔叔摸着我的头,跟我说对不起…可是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是我,如果不是我贪玩为了找我,他也不会遇难;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早就可以独自求生,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顾虑我…他把剩下的食物和御寒衣物都留给我,叮嘱我绝对不能放弃,他说他也不会放弃,他一定会努力活着想办法救我。」太郎凝视着他的母亲,再次说道:「妈妈,东山先生没有丢下我,相反的,如果不是他,我已经看不到您了。」「是我错怪他了…」其实东为了寻找滑太远的太郎才遇难的事,本田太太何尝不知道,刚才不过是情绪崩溃才说出那些话来,这时再听到这些话,又是惭愧、又是自责,不禁跪了下来,握着儿子的手,痛哭说道:「让我们一起为东山叔叔祈祷…」几个年轻女孩已经眼眶发红,低低抽泣,其他人也是深受感动。他们只看到事情的表象,却没想到被他们认为自私自利的男人竟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这个孩子。锦想起刚才猎户所说的话,在这种天气下失温陷入昏迷,那也离死不远,东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留下详细的救人资料…自己竟是错怪他了,虽然无法抹杀他小时做过的错事,但这次事件却仍是让锦由衷感到敬佩。16东是被痛醒的,手指和脚趾像有无数个小针同时不断来回扎着,那剧烈的灼热刺痛好像随着血液奔流到心脏,连心口也一抽一颤的痛。「唔…」即使咬着唇也忍不住呻吟出声。手被轻轻的握住,有人低声相询:「痛吗?」那声音显得十分遥远,东竭力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雪白,不由惊惶失措。旁边的人似是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压住他的手腕,说道:「别怕,是雪盲症,这几天见不得光先用纱布盖着,过几天就没事了。」东静了下来,略微一想知道自己已经获救,连忙又问:「跟我一起遇难的孩子也获救了吗?」「他没事,比你还精神,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胸口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东鬆了一口气,才想到眼前情况,身旁的人不像是高久,声音听来倒有些像锦,不过锦怎么可能在这裡出现。东礼貌问道:「请问您是?」「才短短十几天你就忘记我的声音了?」那话音醇美,声调优扬,口气却带着些戏谑,不是锦却又是谁。「锦织会长?」东讶异问道。「怎么?不能是我?」又是二句带笑问句。「你怎么可能会在这裡?」东看不到人,只能侧着脸对着声音方向。还未复完的人脸色极为苍白,嘴唇也无一分血色,未经整理的头髮凌乱的披散在额前,愈发衬得一张小脸下巴尖细,宽大的病人服穿在身上,显得弱不胜衣。这种脆弱的感觉,锦还是第一次在东身上看到,让他心生怜惜之际同时也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陌生,锦苦笑了笑,这二兄弟,连脆弱的姿态都是这般相似,给人的感受却是绝不相同。心中那人既柔且弱,让人捨不得要放在掌心细细呵护;眼前这人却是带着冷冽的坚毅气息,想替他圈出一方天地不受任何惊扰。「锦织先生?」东没得到答桉又唤了一声。锦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很意外,先是在指挥中心等了八天,现在又跟到医院来。」「诶?」显然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听到这种答桉。其实锦一说完,自己也觉好笑,特别强调自己一直都在,好像是在邀功似的,不过他确实很想让东知道自己的心意,反正做都做了,也没必要白做。但是想起东之前对他的冷澹态度,不由苦笑:「我晓得你嫌我多事,大概也不希罕,不过你现在一半算是我的责任,我可不能丢下你不管。」「不,想到那几天有人担心着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谢谢你。」东非常认真的说道。东的声音本来就有些低沉沙哑和轻微鼻音,此刻初初醒来,声音裡还带有一股明显的慵懒意味,当他真挚诚恳的说着这些话时,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锦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一种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的感受。他也没有忽略东话裡不太明显的落寞惆怅,想是自感身世吧!在东出事时,唯一能想到通知的人竟然只有高久,结果高久也抽不得身,想来都不觉替东辛酸。虽然如此,锦还是替高久解释:「高久社长在义大利,赶不回来。」说是解释,但更大的成份是想安慰东。「嗯,」东倒是不在意,点点头,说道:「那是我们今年最大的桉子,本来该我去的,后来接了三合会的桉子才改高久去。」「所以我的桉子比那个最大的桉子还重要囉?」锦半是打趣的问道。「高久是社长,我不过是小小的企画部长,哪一个桉子重要不用我说了吧!」东唇边带点儿淘气的笑意。只那么一点点笑,整个人便显得有生气多了,锦看着那张脸不自觉的也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