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的光景里,我的猜想的确是被印证了,他们这群天之骄子,确实是看不起我这一个小乞丐。世人众多,难免有一些怪胎,这万宗山上也有几个,与众不同。我是一个,柳荷是一个,在湘妃竹林里隐居了十多年的花稻又是一个。我遇到花稻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才知道他也是师父的徒弟。那日,我和柳荷起了口角,便打了一架。我不小心从台阶上跌落,撞破了额头。起因说来话长。师父本要叫我修习道术,给我找了本书看,但是我不识字,所以,我修行的第一步,便是识字。师父一看我不认识字,就叫柳荷教我。徒弟教师父,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可那时候,我不大懂这些。我心说,柳荷哪里肯好好教我。果不其然,柳荷指着书上昨日只教我读了一遍的字问我,“这个字念是什么。”昨日他教我念了上百个字,我哪里一一记得住。只和他大眼对小眼,然后茫然摇头回答,“不记得了。”闻言,柳荷对我一阵冷嘲热讽,话语意思大抵是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材,真是给白掌门丢脸。我被嘲的心理憋屈,反驳他,“你只说了一次,还说了那么多,我怎会记得。”柳荷说,“我就是这么学会的,你不会是你蠢。”他的轻蔑使我大怒,“你才蠢。”柳荷轻笑,“你不蠢,来告诉我,这个字怎么读。”我盯着那字半天,气得憋红了脸。柳荷再笑,“还不是不认识,那可不就是蠢吗?”我不服输,想法设法赢回去。我气急败坏,只想戳他痛脚,“那也不比哭着喊爹的疯子蠢。”说完我脑子一激灵,立马后悔了。不过我后悔也无用,柳荷脸彻底冷了下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适逢明轩那厮从思过崖归来,要去拜见师父。途经我们修习的小院,听到我们争吵,就在门外,驻足,然后添油加醋,给我们火上浇油道,“打嘴仗算什么本事,既是谁都不服谁,那便打一架,谁输了谁蠢。”柳荷提溜着我后领抻着我出去,说,“就这么办,谁怂谁是狗。”我那里打得过他,可明轩一旁看着,我又不愿被小瞧,骑虎难下,只能和柳荷在台阶上对峙着。明轩杵在门上,笑眯眯看着,一脸奸诈嘲讽。柳荷当即一掌挥来,有人在场,我也不能露怯,乱七八糟的回了他一掌,想着大不了再被他打得躺床上一个月就是。不过,那一掌却不似一个多月前那夹杂着法力的一掌,完全是凭蛮力,我挡了过去。然后,我俩就揪成一团,躺地厮打起来。他给我一拳,我给他一脚的。这场战斗,由我不小心滚落台阶,装了个头破血流为终。明轩那厮见好戏结束,含笑拍拍屁股离去。柳荷擦擦被我挠伤的嘴角,冷笑一声,也扬长而去。只剩我一人,灰头土脸,如同战败的公鸡。此战既败,跌得鼻青脸肿的我,无颜回去面对师父审视的目光,便拖着身子走进了后山深处,找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坐在溪边青石上,清洗了额上伤口。腹中有些饥饿,我便喝水充饥。喝的腹中发涨后,起身,沿着小溪,越走越远,结果,却闻道一股引人舌低生津的肉香。眼前,是一片青葱嫩绿的竹林,那香气就是从竹林里传来的。我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小乞丐了,而是师父认可了的有名字的白梨,我下意识就想走进去乞讨。那些天,师父想起我没名字的事情,就说,“你那天既然说了自己姓白,那我就送你你个名吧?我既是在梨树下遇到你,你的名,莫若一个‘梨’字。”于是,我便有了名字。竹林里有一处小路,曲径直通幽处,走了须臾片刻,我就到了小路尽头。尽头出是一座精致优雅的八角亭,亭子里面有三个人,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红一青,坐在石椅上,一个窈窕的粉衣女子,提着白瓷酒瓶,在旁伺候。走进了,我瞧见那桌上摆满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垂涎三尺,那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他们察觉到了我的到来,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青色衣服的转头看了我一眼,满眼诧异,和气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瞧这人语气,我能进来应该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想了想,老实回答,“走进来的。我没生翅膀,当然不会飞进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剑,更不会御剑飞进来。”青衣少年一愣,随即笑了,眉目尽是温柔,他转头揶揄红衣少年,“花稻,你号称无人可破的梅花八卦阵可是被这个小孩子给破了,人家一走,就走进来了。“红衣少年懒懒散散抬头看我一眼,眉眼桀骜不驯,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是嘛?本事挺大,那你再给我走一次!”不等我弄明白他的意思,他手一挥,我就重新站在竹林外面了。我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凭什么你叫我重新走一次,我就重新走啊!我转身就想离开,但喉咙里憋着一口气,这样轻易走了,又消不了气。我想起那青衣少年的话,按他的语气来说,我能走进去,对红衣少年应该是中打击,即使如此,那我便重新走进去,杀杀他的锐气。我抬脚,便踏了进去。这段路我走得比上次时间长了些,但终究还是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我抱胸抬头,故作一脸不屑的表情,“我又重新走进来了,很难吗?哼!”青衣少年看着我的眼色有了几分凝重,红衣服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说“再来”,然后手就要挥动。上次我就是被他这么挥出去的,我连忙大喊,“等等!”他蹙眉看着我,手还是顿住了。我据理力争,义正言辞道,“凭什么你叫我走我就走啊。”“那你想如何?”花稻眼皮上下一抬,将我全身扫了个干净。我摸了摸肚子,“我晚饭还没吃呢,没力气走。我瞧着你们桌上的饭菜就不错,虽然你们吃过了,但是我勉强不嫌弃你们吧,你叫我先吃饱了,我在继续走,走到你满意为止。”青衣少年轻笑出声,后察觉到我在瞪他,他才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只是露出的眼睛里,却藏不住那愉悦的笑意。我暗中嘀咕,这有什么好笑。红衣少年捏着酒杯,低头凝视着,他抬头,清凉如水的目光摄住我,“你再走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一刻钟后,我如愿坐上座椅,吃起了桌上的山珍海味。旁边两人文雅举止,风度翩翩,我也不由尽量端庄了姿态。可到了后来,舌尖上的美食彻底引爆我的饥饿感,我也顾不了这么多,没一会儿就狼吞虎咽起来。花稻桀骜的眼睛里有些郁闷,他想问我什么事情,但是,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我,还是极有耐心的忍了回去。又过了一刻钟,我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花稻冷硬地问我,“你是那个门下的。”我这人想来欺硬怕软,你若是细声问我,我便好好回答,你若是语气强硬,那我可不干。我斜睨回去,“你又是那个门下的。”花稻没开口,倒是一直站在一边服侍的粉衣妙龄女子开口说话了,“你这小混蛋,怎么和公子说话的。”我抬头问她,“你这个大混蛋,又怎么和我说话的。”妙龄女子长眉倒立,话语像是夏日暴雨一样噼里啪啦的砸来,“你可知公子是谁,你师父见了公子怕也是得恭敬的称一声师叔,你又是那个小鬼,敢对公子如此无礼。”花稻眉眼里有三分不耐,神色冷了许多,“青宁。”那女子闻声闭嘴。我心中诧异,问花稻,“你辈分这么大吗?那为何你没当上掌门,反而叫我师父当上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