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彻被俘之后,陈顼知道,北周南下入侵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陈顼转攻为守,采取了被动防御模式。
1。娄湖盟誓
578年四月十三日,陈顼下诏总结了这次北伐失败的教训:“近年来征伐北方,扫清淮、泗一带,挫敌军之锐气,勇敢地杀敌立功,文武百官尽心尽力,栉风沐雨,寒来暑往,岁月飞驰,念及诸位之功劳犹在,以奖励诸位的劳陈书苦。所有服兵役者一概赐爵二级,并且加以赏赐、抚恤,交付铨官酌情办理······
“朕临御天下,已届十年,白天不知偷闲,深夜仍不入睡,思治之心甚切,好比徒步大川,想到自身之处境,戒惧之心好比以朽索驭马。并非贪图四海之富足,并非贪恋天子黄屋车子尊贵,而要导引臣民以至仁德长寿之境,宁愿将劳作归于自身。
“只是上承梁末,那时国政混乱,导致忧患困苦频生,宫室之废墟已长满禾黍,有其名而失其址,尽管众多高大之屋宇未能重新耸立,也已颇费我们规划营治之功,浪费太过,尤其耗费了人力、财力。加以兵师屡出,日耗千金,府库之钱帛未能充足,百姓被征赋弄得困苦穷乏。百姓不足,君何从与足?在外言说,在内静思,到夜里我仍是心怀忧惧,说是垂示教训、树立规范,朕实在惭愧得很啊······
“既已像晋武帝那样焚锥头之裘,正穿着如汉文帝一般的弋绨之衣,节省之制度,从朕之引导开始,朝野如风吹草仆相率而行,希望以此矫变世俗贪侈之风。除所有御府堂署所营造之礼乐、仪服、宫器之外,其余一概停造;掖廷之日常供给、王侯妃主之所有俸禄、抚恤,一并酌量减少。”
总之一句话:北伐耗资巨大,结果却弄得百姓穷苦,现在开始大家要勒紧裤腰带,节约过日子。
随后,陈顼任命镇右将军、新安王陈伯固为护军将军,把陈伯固调回了中央。
虽然反思很彻底,但现实很残酷,该来的迟早会来。四月二十五日,樊毅在清口城被杨素击败,前文已提到过,此处不赘述。
让陈顼更恐惧的不是战争失败,而是天象。四月二十三日,天降大冰雹;六月初二,天降大雨,并伴随雷击气象,多处宫殿都遭受了雷击;八月十四日,天降寒霜,水稻和豆类都被冻死······
气象灾害频发,陈顼以为这是上天的警示,内心惶惶不安。陈顼的应对方法是,祭祀上天,用官方话语权来统一思想。
九月十一日,陈顼下令在娄湖建立方明坛,大搞祭祀神灵的活动。这个祭祀活动的主持人选谁比较好呢?按常理说,要么是皇帝陈顼自己,要么是太子陈叔宝。祭祀其实就是沟通上天和人间的,以此宣誓自己政权的合法性,这是战争一样重大的国家级事项。
陈顼选择了次子陈叔陵,就是那个让百官震恐的盗墓狂人。十四日,陈顼以中卫将军、扬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兼任王官伯莅止于盟会,让百官宣誓效忠朝廷。“王官伯”就是盟会的主持人。由此可见,陈顼对陈叔陵的溺爱和纵容,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这就在给朝廷内外释放一个信号:陈顼试图用陈叔陵来挑战陈叔宝的太子之位。
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实际需要,陈顼都更加看好陈叔陵。陈叔陵做事霸道,坚决果断,很像陈顼自己;陈叔宝身上全是文人气息,沉溺于儿女情长,做事优柔寡断。陈叔宝,在太平盛世做个安乐皇帝确实没问题,可这是乱世;北方强敌压境,南陈正需要一个像陈叔陵这样善于斗争、敢于斗争的强势人物,以挽救危局。
二十日,陈顼亲自来到娄湖,参观盟会,公然给陈叔陵站台。盟会的内容无非两点:一,各方神灵不要生气了,我们今天用最高规格的礼节来祭祀你们;二,各位王公大臣,我们国家遭遇到了困难和问题,但是我们有英明领袖陈顼和陈叔陵在,所以大家不要怕,一定要团结起来,共克时艰,用理想信念武装头脑,坚信北伐中原的伟大蓝图一定能实现。
二十一日,陈顼下令,把此次娄湖盟誓的内容颁布四方,让国内的百姓官吏都互相传阅,希望全国上下的思想都统一起来,让四方的人心都凝聚起来。娄湖盟誓后,陈顼就把陈叔陵调回了建康任职。既然老爸如此厚爱,陈叔陵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2。兄弟相争
陈叔陵的治所在东府,所辖事务多牵涉到宫门。主管官员如果奉迎其意旨,陈叔陵劝陈顼起用;稍有违拗触怒,陈叔陵必定用大罪诋毁,重者以断其身首致以死,路人众口喧沸,都说叔陵有非常之志。这些流言,陈顼是一概不听,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上次陈叔陵举报陈叔宝和孔范、江总彻夜饮酒乱搞得手后,陈叔宝规矩了很多,虽然把江总又召回了身边,但没有再留什么把柄,低调行事。不仅如此,陈叔宝身边还新聚集了施文庆、沈客卿两位宠臣。沈客卿出身吴兴沈氏,祖上世代为官,对上谄媚对下残酷,典型的官二代作风;施文庆出身低微,有才干,得志便猖狂类型。二人身份都是“主书”,也就是陈叔宝手下管理文书的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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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对陈叔宝的党羽下手!孔范、江总是老江湖,不好对付;施文庆、沈客卿两个小喽啰,不成气候。陈叔陵想到了堂兄陈伯固。陈伯固大大咧咧没心眼,不仅是陈叔宝的死党,还深受陈顼喜欢,这让陈叔陵很嫉妒。于是,陈叔陵时不时派人去监视陈伯固,专门去挑刺。
面对陈叔陵的打压,陈伯固犹如芒刺在背,思来想去,既然干不掉那就加入,他主动选择了投靠陈叔陵。陈叔陵很满意,于是带着陈伯固一起游乐、打猎、盗墓、撩妹,很快,陈伯固就变了一个人,从太子陈叔宝的死党变成了陈叔陵的铁粉。陈叔宝和陈顼有什么秘密,陈伯固会第一时间告诉陈叔陵。
当然,陈叔陵和陈伯固的联盟,陈顼是不知道的。除了党同伐异,陈叔陵也会做一些表面功夫。好歹是大贵族,不整点文艺气息,那还算皇族么?
“老哥,我现在对文学特别感兴趣,你懂么,文学?我需要一些文人雅士来帮助我。”
陈伯固眼前一亮,他手下刚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王爷,你知道阮卓么?他可以一等一的大名士,很有才的哦。”阮卓,出身陈留郡阮氏,来自官宦世家,从小天资聪明,擅长写诗,为人孝顺谦和,相继做过陈伯山、陈伯固等诸王的记室参军。
“阮卓?哦,我听过他的大名。还有么。”
“还有一人,就是前几年南归的谢贞呀!”
“陈郡谢氏谢贞?”陈叔陵眼中闪现出快乐的目光。
“不过,”陈伯固迟疑了一下,“不过谢贞回国后一直闭门谢客,不愿意出仕途。”
“哼,还没有本王要不到的人,谢贞必须出仕!”
“嘿嘿,凭借王爷的威名,您一发话,那阮、谢二人必定忠心归附!”
于是,在陈叔陵的强烈要求下,阮卓成了记室参军,谢贞做了主簿。二人知道陈叔陵的野心,更知道他并不真的懂文学,因而只是表面上和他保持上下级关系,并不交心。
陈叔陵每次上朝,常在车中马上手持卷轴读书,高声长诵,洋洋自得。以此向哥哥陈叔宝表示,咱也是文化人,你能做的我可以,你不能做不会做的我还可以。陈叔宝对此虽然忌惮,却无计可施,偶尔会找老四陈叔坚诉诉苦。
陈叔坚是陈顼众多儿子中已成年且最小的一个,深得陈顼喜爱,一直在建康任职,从小纵酒享乐,狂妄自大,兄弟们都很害怕他。他喜欢数术、卜筮、风角、熔金、琢玉等技艺,并且深知其中奥妙。陈叔坚没什么政治野心,像是个单纯爱玩的孩子,对站队也不感兴趣,听说大哥陈叔宝被欺负,他就要给大哥出出气。
于是,陈叔坚也开始召集宾客,聚集了一堆奇能异士、文人雅士,在陈顼面前争宠,和二哥陈叔陵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