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将竹生的事情说与石总管听了,后者起初震惊不已难以置信,但随后一想到自己给慧儿送了大半个月的羊奶、木炭等物,便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之后,却又忙着想起应对之策来。
若是将孩子交到皇帝面前,运气好或可得到封赏,孩子也能得到最好的照料。但若是运气不好,孩子不是皇帝的,不仅孩子没法活命,他们这些知情人没准也会被灭口。
慧儿则是始终坚持要将孩子送出宫去,要将孩子送到自己家中去。
三人商讨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个好方案来,石总管提出想去看一眼孩子,却被苏堇漫以他现下的身份不适宜在后宫走动而阻拦过去了。
“姐姐,你为什不让石大哥去见竹生,难道是还信不过他吗?”在回宫奴院的路上,慧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堇漫也不想瞒她,解释道:“我若是信不过他,也不会将竹生的事告诉他了,毕竟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竹生偏头的毛病,你的石大哥虽有些本事,却并非懂医理的大夫,便是让他见了竹生也无甚用处。”
慧儿似懂非懂的颔首,半晌才放宽心似的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姐姐信得过石大哥那就好了,他真的是个好人,对待慧儿就像亲哥哥一般,甚至……比亲哥哥还要好。”
“嗯,既然咱们已经将竹生的毛病告诉他,请他去问一问大夫也好。最近这宫里不太平,咱们务必都要谨慎些。”
慧儿连连应着是,到了宫奴院之后也是满脸的喜色。
往常苏堇漫倒还没有注意到,但今日她却是看得清楚,慧儿在那位石总管面前总是一副害羞的小模样,怕是对那石总管有几分动心。虽然那石总管身量有些肥大,但面容却是生得不差,再加上他真心实意的待慧儿好,让慧儿对他生了异样的情愫倒也在情理之中。
慧儿和石总管,是苏堇漫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相熟之人,所以她希望他俩都能好好的。若他们真的情投意合,她也只会祝福他们。
“又是你,你撒什么疯呢?”苏堇漫人还没走进屋子里,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属于慧儿的带着怒意的声音。
顺着慧儿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是一个宫奴端着一个空的水盆站在走廊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慧儿,面上满是得意的笑。
那盆中原是装了水的,此时水早已经落了大半在慧儿身上,慧儿还来不及再次做出回应,便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哎哟,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里路这么宽,你还硬要往水里撞。”那人不留情的奚落,而苏堇漫也借着她说话的空当认出了她的身份,正是在御花园中曾与慧儿发生过口角的宫奴林芝。
那林芝平日里倒也不是什么张狂之人,方姑姑死后她却是一日赛过一日的嚣张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往被方姑姑压惯了,这会突然挣脱了方姑姑带给她沉重枷锁,便急着找人发泄了。
这个发泄的对象,不知怎么就成了慧儿。
“林姐姐,大家好歹在一块干活,都是姐妹,有什么事情不如现在就解释清楚,哪里用得着动手?”苏堇漫忍着气,耐心劝道。
见到慧儿受了欺负她自然不悦,可是却也无心将事情闹大。过往看宫斗剧的经验告诉她,在后宫里同人结仇绝对没有一丝好处。边说着话,她又忙跑到慧儿身边查看起慧儿身上的情况来。
“慧儿,快随我进屋去,外头冷可别着凉了。”这大冬天的,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知慧儿却是气呼呼的甩开了苏堇漫伸过来拉她的手,“姐姐你也看到了,是她硬要同慧儿过不去,姐姐你还跟她说好话,你,你就是……不疼慧儿的!”
“苏堇漫,你这人的性子我倒是喜欢,你也别整日同这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厮混在一起了,省得有一日让她拖累。”
苏堇漫还没来得及再开口相劝,慧儿却是衣裳也未换直接跑开了。虽然她有心去追,身子却实在撑不住,稍走得快些就痛得不行,最后也只得作罢。
“林姐姐,慧儿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咱们在这宫里生活本就不易,就没必要再自己人找自己的麻烦,你说是也不是?”苏堇漫愿意同林芝说这么多,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林芝在宫奴院里忽然性情大变,她总觉得其中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再者说,这个林芝看起来可不像阿秀、梅蕊那般好对付,在没有了解对手的弱点之前,低调隐忍虽然有些憋屈,有时候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应对之法。
“你倒是个通透的,只不过我原也没心思同那个丫头过不去,倒是她几次三番的不饶人,我也不是那随哪个阿猫阿狗都可拿捏的软柿子,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拿自己当颗蒜了!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再同她计较了,也请你转告她最好不要再来惹我。”林芝冷着脸说完,便不再看苏堇漫一眼转身走开了。
苏堇漫本以为事情这就算是过去了,待会她再好好同慧儿讲讲道理,让她尽量不与人为敌,虽然慧儿年纪小,但也是听得懂道理的。
“宫奴苏堇漫何在,速速出来!”
方才进了屋中,苏堇漫还来不及落座,便听见屋门外传来的一道阴柔的男声。
苏堇漫没急着出去,而是先附在门边偷偷瞧那说话之人的模样,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宦人面孔。那宦人并非只身前来,身后还跟了好些人,有苏堇漫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其中便包括了梅蕊和她那位典执姑姑。
“不好。”苏堇漫顿觉心都凉了一截,这一群人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呐!
可是如今的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除了应当再没有别的法子。
苏堇漫应了一声,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你就是苏堇漫?”宦人的面上带了几分狠戾之色,一双尖细的眼睛仔仔细细将苏堇漫通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说不上是为什么,苏堇漫总觉得自己被那人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堵。
“大胆贱婢,还不快跪下,见了内侍省的丁大人还敢不行礼?”说话的,却是梅蕊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