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程泊寒和路津都心知肚明。路津没必要劝,话只开个头,程泊寒就明白什么意思。作为副手,这些年他恪守着从不质疑只解决问题的原则,所以他像往常一样,委婉提出了最合理的解决办法。“现在风口浪尖,他留下只怕不安全,不如……”“离婚不行,”程泊寒打断路津的话,露出个极不耐烦的神情来,“变数太多。”“那送他先去别的地方?”“不行,”程泊寒再次否定,“他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哪里也不能去。”顿了顿,他又说,“多加几个人看着。”路津点点头,没再说话。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期间文初静打过几次电话,文乐知尽力表现得正常,视频的时候就坐在床上,只露出脑袋。文初静没怀疑,只问他这几天怎么没上学。“感冒了,头很疼。”文乐知吸吸鼻子,没什么精神,文初静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又问了些别的,文乐知一一答了。说到程泊寒,他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就那样呗”。文初静又嘱咐他好好吃药,等好一点回家来,便挂了。学校那边请了假,他的身体和心理状况目前都没有应对外界的能力。所幸很多课程不需要去学校,必须要到学校去的,何宴给他开了同步视频。何宴敏锐地发现他的异常沉默,关心了几句,就不敢再问了,只按照文乐知要求帮他记录一些笔记。那之后文乐知几乎不肯和程泊寒说话。白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视频上课,晚上看书学习。程泊寒有时候会进来书房,也不说话,就坐在对面沙发上工作。吃饭、喝水、上厕所,只要文乐知有动作,程泊寒眼神就会立刻跟过来。文乐知尽量试着无视他的目光,但很难。那两道视线像是无形枷锁,反复提醒并告诫着文乐知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文乐知从没想过程泊寒会道歉。在文乐知去卫生间再次绕开程泊寒尽量远之后,程泊寒终于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站起来堵住卫生间的门。书房就那么大,程泊寒两步就能走到他身边,呼吸很重地盯着文乐知的眉眼,脸上挂着一种气急败坏的神情。文乐知被吓了一跳,后背撞到墙上,瞳孔骤缩,而后是很急的吸气声。程泊寒仿佛被打了一闷棍,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停了半晌,抬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然后往外让了让。水龙头一直开着,有很轻的水流声传出来。文乐知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才出来。程泊寒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低头走出来的人,更瘦了,脸颊上那一点点婴儿肥已经全然不见,曾经流光溢彩的瞳仁黯淡无光,也无从判断他有没有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过。应该是哭过的。程泊寒想。拖长的眼尾有一点红,嘴角微微垂着,两只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无处可避的文乐知看起来很可怜很可怜。程泊寒的心脏悬在高空,而后说了“对不起”。他慢慢靠过来,给足了文乐知反应的时间,然后又慢慢把人抱进怀里,两只手臂环上来,手掌压在文乐知脑后,说:“对不起。”又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两个人都明白,程泊寒的这句话有一个条件,是“离婚不行”。文乐知在这一刻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程泊寒的对不起,是来自伦常道德上的对不起,而不是来内心愧疚自然形成的对不起。程泊寒的喜欢是扭曲的,对不起自然也是扭曲的。所以文乐知给不了回应,也不想回应。没过几天,文乐知在家里见到闻君何。程泊寒没避开他,和闻君何在开着门的书房里说话,文乐知路过走廊,听到只言片语。“你们还好吧?”闻君何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看着游魂一样的文乐知走过去,微微皱了皱眉。最近谢家和程家那俩舅舅合伙搞程泊寒,前有禁运品事件,后面元平项目又查出环保问题,他们争取了几个早就不满的大股东,想要借机把程泊寒踢出董事会。虽然还没有闹到明面上,但在圈子里已是人尽皆知,都在等着看程泊寒怎么应对这场来势汹汹的内外夹击。除了配合例行调查之外,程泊寒并没有太大动作,外界都猜测要么是他顾及着外公程秉烛的身体状况,要么就是对这场震荡已无力扫平。外界猜测如何,闻君何懒得管,他早就和程泊寒达成共识,一个出手对付谢家,一个对付程中和程俞,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分工明确合作共赢。闻君何早就视谢家如眼中钉,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暗示了程泊寒几次,无奈这人都轻描淡写略过。这次谢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程泊寒,让他做出了这个一点生机都没给对方留下的决定,闻君何猜测,左右逃不过是文乐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