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被他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低声道:“你就算生气,也要看现在什麽时候啊,快坐回去,大呼小叫的,让人看到笑话。”红伶本待反驳,却听几名太医已窃窃私语起来,无非便是:“张大人这男妾好凶。”“不是说张大人御妾有术吗?怎麽这般畏缩”之类的话语。这才慢慢坐了回去。林强领人奉上茶来。云扬看到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沈声道:“林强,你且站住,我问你,书儿明明被我关在地牢里,我还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带走他,为何他今日会出现在那台上受此侮辱,险致丧命,你给我从实招来。”林强扑通一声跪下,冷汗涔涔而下,颤著声音道:“是奴才该死,请王爷责罚。”张锡素来知道他忠心不二,有些不忍,遂道:“先别急著认罚,把缘由先说清楚吧。我也很奇怪人明明是在地牢里,怎麽忽然间就到了邢台之上呢?”林强此时也是追悔莫及,忙如实把事情说了一遍,待说到公主的人威胁自己不准告诉云扬,还要他认清谁是王府的女主人时,就连张锡的脸色都沈了下来。更别提云扬了,若不是徐青书此时生死未卜,他能直接冲到宫里找修淑弦算帐。林强又道:“後来王爷回来,我特意问王爷要不要放徐青书出来,便是想探听王爷的意思,若王爷依然看重公子,奴才就是不要了这条老命,也要报告王爷,谁知王爷那样说,老奴便以为王爷并不甚看重公子,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谁知却险些害了公子性命,老奴也没想到万寿公主金枝玉叶,竟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老奴不是为自己开脱,实是实情如此,请王爷责罚。”“砰”的一声,云扬一拳轰上桌子,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修淑弦,我云扬今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又颓然挥手对林强道:“你下去吧,归根结底,若不是我念著那些无谓的仇恨,早早顺了自己的心意,我和书儿早已幸福的在一起了。哪里还会让他受这等苦楚委屈。错在於我,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只求他开眼,有何苦楚都让我来承担,再别让书儿受苦了。”说完滴下泪来。红伶见他真诚至此,方觉渐渐消了点气。张锡屏退了众人,方冷笑一声道:“云兄,这报仇之事,不必急於一时,况且我们出手并不合适,我看这万寿公主,嚣张跋扈,虽智计过人,後宫却也不是没有比她强的人。”他这一说,云扬立时明白:“你说的是霜妃娘娘吗?”张锡一笑道:“除了她还有谁,现今的皇子中,只有修越殿下颇有资质,虽现在年少不甚懂事,但将来必是帝王之材。霜妃娘娘仁德俱备,远胜後宫其他嫔妃,包括皇後在内。所以我本已打定了主意,要帮她们母子登上皇位。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更是坚定了我心中所想。”云扬点头道:“不错,张兄说出了我心中的话,平时我们虽投契,却从未说过此等事,谁想张兄心意竟和我一样。”他话音刚落,便听红伶不耐道:“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也不知道青书在里面怎麽样了?”云扬的心立刻又提了上去,重复先前踱步趴窗之举,张锡叹了口气道:“这离明日还早著呢,担心也没有用,我就是想让他放松一下,你就不肯放过他。”天色渐晚,云扬安排太医们休息,红伶说什麽也不肯回去,张锡也只好陪著他在王府里歇了一夜。云扬记挂著徐青书,一夜不曾合眼,在院子里走了一夜,也不管风寒露重。林强也陪著他。如此好不容易埃到天明。众人梳洗完毕,齐往这边过来等待消息。望眼欲穿中,小小的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明雨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众人心中一紧,云扬几步上前,颤声道:“道长……书儿他……他……他……”怎麽样三字却不敢问出口,生怕知道答案之後自己便会万劫不复。明雨等的不耐烦,见他问不出来,索性自己答道:“他在里面呢。人我已救了过来,想必今日傍晚就会醒过来,至於他的身子会否受到影响,则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红伶一步冲上前去,怒道:“既然他好好的,你做出这副死人样子干什麽?吓我们是不是?”明雨冷淡的脸色立刻转变过来,陪著笑道:“我忙了一晚上,没有精神是必然的嘛,不是存心吓小哥的。”红伶哼了一声道:“既如此,你先去休息,就在这里住几天,我朋友什麽时候没事了,你再什麽时候走。”这要求已经很霸王了,对明雨这样的神医来说,此举已是大不尊敬。张锡刚要阻止红伶再乱说话,却听明雨虽不情愿,仍是陪著笑道:“也罢,就按小哥说的办吧。”这里林强安排人领他到客房去了。张锡和红伶对望了一眼,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奇怪的人。”说完也迈了进去,见云扬早扑在徐青书的身上检查伤痕,抚摸感叹不已。太医们也过来看视,见徐青书果然睡的甚为安稳,不由啧啧称奇,均羞惭道:“此人医术比我们高明百倍,有他在此,公子当无忧矣,我等告辞了。”云扬和张锡著实安慰了几句,然後亲自送了出去。谁知到了傍晚,饭菜药膳均做好了,徐青书只是不醒,因明雨还在睡著,云扬知他性情古怪,也不敢贸然把他叫来,红伶早按倷不住,却被张锡劝住道:“他虽怕你,也应见好就收,别弄的他恼了,索性不管,我们又能如何?”如此耐著性子等到晚上,徐青书仍是没有一丝动静。红伶性子上来,也不顾张锡劝说,跑到眠月阁,不由分说将明雨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及至见了徐青书的症状,明雨也呆住了,又把了把脉,直到:“奇怪,奇怪,看他脉象,早该醒过来才是。直到半夜,徐青书仍未醒过来,就连明雨也束手无策了。等到天明,红伶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道:“你不是说保管还我们一个活人吗?怎么现在他还是这副样子?”明雨委屈的瘪瘪嘴:“我没说错啊,他虽然没醒,不是还活着吗?”遂又沉思道:“没道理呀,怎么可能不醒呢?除非他自己不愿醒来,所以封闭了自己,否则断断没有这个道理。”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现在一定要告诉我了。”云扬含愧将事情讲了一遍,明雨白眼一翻,没好气道:“没办法了,要是我有这样的遭遇也不肯醒过来。他这还算坚强的了,要是我,干脆自我了断。有的人心中会暗示自己死亡是种解脱,这样的话,不过几天时间就断送了性命……”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张锡拉了拉袖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云扬面无人色,双眼紧紧盯着徐青书的面孔,冷汗涔涔而下。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昏倒。“不会吧,我听说威武王爷驰骋疆场,天不怕地不怕,从未有过败绩,怎么如今这么胆小。我不过说是有这个可能性嘛。”明雨小声咕哝着。张锡跺了几下脚,急道:“那你就别说的这么可怕好不好?这种事情能乱说吗?要是你心爱的人性命垂危,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清醒的站着呢。”明雨不搭腔,却听云扬黯然道:“张兄,明雨道长也并非危言耸听,书儿不醒,如何吃饭喝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能撑几天呢?”说着说着,话音里已忍不住带了哽咽。这显然是个大问题,明雨耸了耸肩:“我说过,我只负责救他的命,至于其他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他一心求活,当无大碍,若一心求死,神仙也救不了他。”想起从前的往事,又觉这话对一个有情人来说太过残忍,遂又补充道:“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世上的事,也不是没有奇迹发生的。”云扬忽然起身,对张锡和明雨红伶深施一礼道:“多谢几位仗义相助,云扬感激不尽。如今书儿性命已无大碍,其他事当由我来料理了,你们累了这几天,还请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张锡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红伶还不愿走,张锡拉着他道:“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回去吧,相信云兄如此深情,定能感动上天的。”红伶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吧,我就看青书何时能被他这一腔‘深情’感动的醒过来。”说完拂袖而去。明雨却说要好人帮到底,就在王府中住下。径自睡觉去了。这里只剩下云扬和仍未醒来的徐青书,阳光丝丝缕缕的洒了进来,落在徐青书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显得那么安详。云扬再也忍不住,趴在徐青书的身上,痛哭失声:“书儿,求求你醒过来好吗?求求你醒过来,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要我认罪也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醒过来。醒过来。”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任谁看了此时泪如雨下的云扬,也不能不感叹这个情字的力量。xxxxxxxxxxxxxxx“我这是在哪里?”徐青书茫然望着四周,一条宽阔的河流,一座桥横跨两岸。对面小小一座亭子,一位慈祥的老婆婆坐在那里,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笑道:“年轻人,你要过来吗?”两人明明隔的极远,但那老婆婆的声音,却象就在自己的耳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