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容整了整衣裙,返身到梳妆台前,一抬手,佩兰已将玉梨簪递了过来。
梨容没有接,说:“你替我戴上吧。”
佩兰端详了一会,抬手,将簪子插入梨容左边的发髻中,轻声道:“小姐,早去早回,你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的。”
“托你吉言,我要是带了好消息回来,就,”梨容忽然调皮地一笑,附在佩兰耳边悄悄地说:“就差人去帮你找阿牛……”
哎呀,佩兰一下红了脸,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
梨容吃吃地笑了起来。
“梨容!”
谢夫人进来了,问道:“可以了么,该动身了。”
梨容走近母亲,谢夫人打量一番,问:“怎么,没有换衣服?”
梨容无言地摇摇头。
谢夫人叹口气,说:“也好,反正越普通越好,就这样吧。”她看看女儿,又拉住梨容的手,折身将女儿带到梳妆台前,打开粉盒,蘸了点白*粉,轻轻地点涂在女儿的两颊,自语道:“病还没好,多打点粉盖盖——”
“夫人,这是白……”老实巴交的佩兰以为谢夫人忙中出乱。
“我知道,胭脂嘛。”谢夫人用力的瞪过来,阻止佩兰继续往下说。
梨容轻轻拍拍佩兰的手背,佩兰不语了。
“走吧。”谢夫人黯然道。
梨容上了轿,谢夫人托着轿帘,担心而不舍地望着女儿,几欲泪下。
“起轿。”公公等了一会儿,觉得给足了面子,便急着回宫去交差了。
谢夫人无奈,忧伤道:“孩子,娘不能陪你,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梨容无声地点点头,面容渐渐隐入轿帘之后。
直到软轿消失不见踪影,谢夫人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佩兰上前,扶住谢夫人,说:“夫人,回去吧,小姐不多时就会回来的。”
“还是你懂事啊。”谢夫人默默地转身,进了大门。
谁知道,女儿这一去,是福还是祸啊?
六皇子,真的能救得了她么?
公公细碎的步子,节奏虽快却无声,手中提着的灯盏发出白惨惨的荧光,引领着梨容走向皇宫深处。
黑暗中的皇宫,幽深静谧,象一个无底的黑洞,仿佛随时都会吞噬生命。刚过谷雨,还未入夏,夜风,依然还有些凉意,从皇宫青石板的地面一路滑过来,更是捎带上了石板的阴冷,象暗夜之神诡异的身影,绕着梨容淡绿的身影盘旋,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穿过她单薄的衣裙,将寒意熨上她的每一寸肌肤,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还是两者兼有,梨容浑身鸡皮疙瘩泛起,寒战连连,整个身影,如风摆杨柳般,显得纤弱而无助。
尚德宫里朗昆,正襟危坐,双目紧闭。
归真寺大殿,金身佛祖面前的香坛,三根香默然竖立,袅袅的烟雾升起,散开……
绛奎宫,一个公公小跑进来,报:“殿下,皇上宣谢家小姐觐见!”
朗泽蓦地抬起头来,脸色瞬息万变,片刻之后,他沉声问道:“哪里?”
公公答:正阳殿。
正阳殿。朗泽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梨容轻轻地踏进正阳殿,跪下,轻声道:“民女谢梨容见过皇上。”
“恩。”皇上的语气,平静,缓慢,威严。
她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从殿上走下来,是皇上,在走近她。
脚步虽轻,对梨容来说,如同惊雷,就好象从天上下了一个紧箍,一下就罩住了她。虽着每一步的接近,金箍也将她越箍也紧,梨容蓦地感到泰山压顶,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一个愣神,身子就往下一栽,她连忙伸手撑地,冰凉的地面,凉飕飕的感觉一刺指间,同时也刺除了她瞬间的眩晕。借着手臂的力量,她终于,没有倒下去。她小心地,将身子撑起,再慢慢地,将手臂归位。
这一切,丝毫没有逃过皇上敏锐的目光。
皇上停住了脚步,她的身体,竟这么差?跪这么一下都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