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帝瞪眼看着杨征,“哎呦,这不是杨大人吗?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说吧,朕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个鬼地方。”
杨征说:“昨夜,外城发生大火和抢掠,致使数千民众惨遭涂炭,大火焚烧七十余条街道,五个民坊被夷为平地。堂堂京城,居然遭此横祸,简直无法无天。臣以为,应该彻查此事。否则朝廷威仪将荡然无存。”
历帝一听这话,好你个杨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处处找朕的麻烦。“既然如此,你一定是知道何人所为的。说,是何人烧了朕的京城。”
杨征说:“臣在来此上朝的路上,已经问过那些遭此惨祸的百姓,已经得知是哪些贼盗放火抢劫了。”
历帝反问:“你居然还有时间在上朝的路上问那些刁民?那好,说下去。谁?”
“陛下。”杨征斩钉截铁的说。顿时满朝文武哗然,纷纷大骂杨征以下犯上,大不敬。
历帝问:“朕是皇帝,难道朕会放火烧了自己的都城,纵容身边的人劫掠自己的子民吗?”
杨征说:“陛下如果是仁爱君王,自然不会。可是偏偏陛下乐于马毬,每次都在西京街道上横冲直闯,而陪同陛下出行的人又少则数十,多则数百,他们又依仗强横,欺凌百姓,不仅造成许多人的伤损,更是搅扰的百姓生计难以维持。此次更是纵容他们放火杀人,抢劫民宅。不仅是亘古未闻,更是骇人听闻。”
历帝说:“朕不过是为了与民同乐,让他们知道,朕喜欢和他们在街上享受马毬的乐趣罢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侍从为非作歹的事,朕只是耳闻,不曾亲眼看见。”
杨征说:“可是据臣所知,百姓并未因为陛下的举动而感到陛下的快乐,反而每次都要躲避,并因此而受到惊吓甚至伤痛;知道他们的恶行,却不加过问和约束;这些难到不是陛下的过失吗?陛下,据称昨晚放火的时候,陛下也在现场,莫非陛下没有看见,而没有阻止吗?”
历帝的怒火立刻烧了起来,“你是说,朕下旨放火杀人的吗?”
杨征说:“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岂有此理——”历帝拍案而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朕的,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贱民,是朕的臣民,他们就应该为朕奉献他们的一切!死了几个人,烧了几间房子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大殿上有的大臣立刻附和,说杨征全无朝廷官员的威仪,没有半点规矩。赵奔皱着眉;刘当板着脸偷笑。
杨征说:“陛下,孟子云:民贵君轻。臣以为,陛下自从即位以来,十几年间没有为天下百姓减过赋税;征发大量民夫、工匠,修筑园林,极尽奢华;大小宴会珍馐百味,每当庆典时,又召集天下各地的珍宝供陛下赏玩;陛下虽然没有一再扩大后宫女眷的数量,但是有姜妃一人足矣,这个女人不仅蛊惑陛下终日饮酒作乐,更是教唆陛下纵火,如此残酷虐民,千古未闻。还有奸臣刘当,他卖官鬻爵,勾结党羽,他们对上欺瞒陛下,对下极尽所能搜刮民脂民膏,搅的社稷危急,民怨滔滔。现在,天下形势兵连祸结,各地战火熊熊,这些都是陛下的过错啊。”
历帝气的全身发抖,眼圈赤红,嘴唇发白,“老骟货,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杨征突然直腰面对历帝,“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恭谨谦卑的皇子,也不是那个精神奕奕的皇帝,更不是那个宠信奸臣的昏君,如今你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了。老臣愧对先帝啊——”说着,杨征嚎啕大哭起来,声震殿宇。
有良心的也默默掉泪。
“够了!”历帝大叫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拖下去,拖下去,斩——”
杨征说:“陛下,这个朝廷是如此的可怕,可怕之处就是它没有一个大臣敢于触怒君王,上奏直言。如果太祖太宗在天有灵一定会后悔莫及,没有定这些章程制度。可惜我大卫王朝百年基业就毁在无人说话,才让你这暴君和这些个奸臣,毁掉了啊!”
“朕的祖业也是你可以妄议的?”
“江山是陛下的,可是百姓又有什么过错,要遭此灾祸啊。陛下现在改错,或许还来得及!”
“老不死的,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九五至尊,岂可罪己自罚!”
“难道陛下连最后一点仁德也没有了吗?当年没有亲子之情,杀害太子,分食其肉,令天下**;不念夫妻之情,致使皇后含冤,姜妃干政;后来又强令进兵,逼反了梁皓、郭布;现在更是纵火抢劫,虐杀百姓。陛下,天下汹汹,皆是因为陛下毫无仁德慈爱之心啊。”
历帝暴跳如雷:“还不拖出去,斩——斩——”
杨征大声说:“老夫如今已经没有必要担惊受怕了,陛下就杀了老臣好了,老夫正想去向先帝谢罪呢。”
“斩,斩,斩,给朕斩了他!”历帝几乎在咆哮着。
杨征放声大笑,但是在历帝的诏令下,立刻有武士冲上来,将杨征按在地上,拖出大殿。
杨征被押赴刑场,临刑之前,杨征对刽子手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位兄弟,老夫将死之人,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个叫石贝的人进了西京,你就告诉她,我的女儿在京北郡的姨夫家里,今后就把我的女儿交给他了。”这个连鬓胡须的刽子手点头说到:“大人放心,我会记在心上的。”随后,刽子手对着杨征鞠了一躬,将他一刀斩杀了。可怜一位老臣,忠心一世,落得身首异处。
凄风冷雨的九月,都城的外城形同废墟。杨征死了,朝廷中唯一一个肯说话的人也没有了。畏惧历帝的暴虐,每当朝议,只要历帝在,就如芒在背,而历帝不在,便唯刘当的意见是从。
历帝杀了杨征之后又病了一场。病的日重一日,几天之后便无法朝议了。每天太医都是哭着辞别家人,到太医院点卯如同身赴刑场一样。
姜妃几乎每天都去龙羽宫照料历帝,历帝看着姜妃往如前日的娇容,“朕会不会真的没有几天了。”姜妃揉着历帝的肩膀,“陛下为何有如此的言语,陛下的江山再如何的乱,不还是有半壁河山吗。我们的太子将来还要为陛下祝寿呢。”
历帝静静的说:“石贝兄弟三个在东郡谋反了,如今朕的半壁江山也不安稳了。朕,是太纵容这些人了。强如梁皓,郭布,李从,小的还有邹凡,严朗,朕奈何不得他们。可是这个刚刚起兵的朕还奈何得了。既然朕的太子将来还要给朕祝寿,那就看朕如何整治他们。”
姜妃立刻起身道万福,“妾身恭祝陛下凯歌长奏。”
历帝顿时来了精神,一把将姜妃拉进怀里,两个人拥在一起,嬉笑声莺莺燕燕,宫女太监纷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