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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再论雷峰塔的倒掉》（《坟》）。文章的内容比较丰富，人们通常注意的是鲁迅关于中国人的&ldo;十景病&rdo;的论述，关于&ldo;悲剧&rdo;与&ldo;喜剧&rdo;的定义。与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有关的是&ldo;奴才的破坏&rdo;的命题。论述的也是日常生活的小事：&ldo;乡下人迷信那塔砖放在自己的家中，凡事都必平安，如意，逢凶化吉，于是这个也挖，那个也挖，挖之久久，便倒了&rdo;;鲁迅由此引起联想：&ldo;龙门的石佛，大半肢体不全，图书馆中的书籍，插图须谨防撕去&rdo;;进而上升为一种国民精神的概括，即所谓&ldo;奴才的破坏&rdo;。其特点好像有三：一是破坏的原因&ldo;仅因目前极小的自利&rdo;;二是多数人的破坏行为;三&ldo;却难于知道加害的究竟是谁&rdo;。但后果仍然严重：&ldo;只能留下一片瓦砾，与建设无关。&rdo;鲁迅由此而申发开去：&ldo;岂但乡下人之于雷峰塔，日日偷挖中华民国的柱石的奴才们，现在正不知有多少!&rdo;

《随感录&iddot;六十五暴君的臣民》（《热风》）。这里所揭露的是&ldo;暴君治下的臣民的渴血的欲望&rdo;是可怕的：他们&ldo;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头上，他却看着高兴，拿&lso;残酷&rso;做娱乐，拿&lso;他人的苦&rso;做赏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领只是&lso;幸免&rso;&rdo;。鲁迅的结论是：&ldo;暴君治下的臣民，大抵比暴君更暴。&rdo;‐‐这是一个严峻的判断，却说出了真实。

《阿q正传》（《呐喊》）。阿q的&ldo;精神胜利法&rdo;即是一种奴性的表现：本来，当人物质上陷于贫困，不能满足，产生某些精神的幻觉，是可以理解的;但沉湎于精神幻觉，满足于所谓&ldo;精神胜利&rdo;，并以此来掩饰现实的奴隶地位，采取&ldo;不承认主义&rdo;，这就成了自欺欺人的瞒和骗了。阿q精神胜利的另一法就是受到强者（赵太爷们）的欺侮不敢反抗，转向更弱者（例如小尼姑）发泄，这就是鲁迅在《杂忆》一文中所说：&ldo;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甚么呢?&rdo;‐‐这其实也是&ldo;在强者面前为奴，在弱者面前为主&rdo;。

《隔膜》（《且介亭杂文》）。这回讲的是清朝的文字狱，&ldo;忠而获咎&rdo;的故事。‐‐说&ldo;故事&rdo;是因为今天的读者对这些事实在是太陌生了。值得注意的是鲁迅的独特分析。一般人从文字狱中所看到的大都是&ldo;清朝的凶虐&rdo;与&ldo;死者的可怜&rdo;，而鲁迅却要讨论&ldo;获咎&rdo;的缘由。鲁迅指出，本来封建等级制度是自有规矩的：&ldo;奴隶只能奉行，不许言议;评论固然不可，妄自赞扬也不可，这就是&lso;思不出其位&rso;&rdo;，&ldo;进言者方自以为在尽忠，而其实却犯了罪，因为另有准其讲这样的话的人在，不是谁都可说的。一乱说，便是&lso;越俎代谋&rso;，当然&lso;罪有应得&rso;&rdo;，&ldo;倘自以为是&lso;忠而获咎&rso;，那不过是自己的糊涂&rdo;。‐‐中国人惯做奴才，却&ldo;不悟自己之为奴&rdo;，这是最可悲的事。

还有贾府的焦大，如鲁迅所说，&ldo;焦大的骂，并非要打倒贾府，倒是要贾府好，不过说主奴如此，贾府就要弄不下去罢了。然而得到的报酬是马粪&rdo;。〔16〕这倒是真正的&ldo;忠而获咎&rdo;了。‐‐这正是奴才的本色与悲哀。

对形形色色的奴性的批判，确实构成了鲁迅&ldo;改造国民性&rdo;思想的重要内容，也是他的思想的一个贯穿性线索。我们可以感到，鲁迅对于奴性，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感，即使是最隐蔽、最曲折的表现形态，也都逃不过他的&ldo;金睛火眼&rdo;。这本身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和理解&ldo;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rdo;的鲁迅的角度。

注释

〔1〕关于中国传统的中庸之道，鲁迅与钱玄同之间曾有过一次很有意思的讨论：钱玄同曾撰文说，人们曾对1857年英法联军侵略广州时的两广总督叶名琛的态度，有一个概括，叫&ldo;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rdo;，钱玄同以为这是能够&ldo;作为中国人&lso;持中&rso;的真相之说明&rdo;的。鲁迅则认为，要稍做修改，中国的&ldo;持中&rdo;之道，应该是&ldo;似战，似和，似守;似死，似降，似走&rdo;。见《我来说&ldo;持中&rdo;的真相》，文收《鲁迅全集》7卷《集外集》，56页。

〔2〕《谚语》，《鲁迅全集》4卷《南腔北调集》，542页。

〔3〕《上海文艺之一瞥》，《鲁迅全集》4卷《二心集》，302页。

〔4〕《270728&iddot;致章廷谦》，《鲁迅全集》11卷《书信》，562页。

〔5〕《忽然想到&iddot;七》，《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61页。

〔6〕《灯下漫笔&iddot;二》，《鲁迅全集》1卷《坟》，215页。

〔7〕《随感录&iddot;五十九&ldo;圣武&rdo;》，《鲁迅全集》1卷《热风》，355页。

〔8〕《学界的三魂》，《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续编》，207页。

〔9〕《阿q正传》，《鲁迅全集》1卷《呐喊》，515页。

〔10〕《上海文艺之一瞥》，《鲁迅全集》4卷《二心集》，301页。

〔11〕《失掉的好地狱》，《鲁迅全集》2卷《野草》，199‐201页。

〔12〕《〈阿q正传〉的成因》，《鲁迅全集》3卷《华盖集续编》，3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