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瑕和沈钦对视了一眼,沈钦张开嘴,他显得有些气馁,张合了几下,才有些郁闷地说,&ldo;不,我们要回月湖别墅一趟,有事……&rdo;他忍不住不适地蠕动了起来,&ldo;真的不能等到我伤好再去吗……如果祖父问起我的伤怎么办?&rdo;&ldo;见义勇为是值得表扬的高尚行动,为此受到的伤也是高尚的荣耀伤痕。&rdo;刘瑕严肃地说,连景云把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下。&ldo;总之,一会电话联系。我先走了……&rdo;他溜得很快,一路咳嗽不断。刘瑕不顾沈钦可怜的小狗眼神,把他推进电梯里。&ldo;刘小姐……&rdo;小狗发出可怜兮兮的低鸣,让人想把它抱起来狠狠狂揉一通。‐‐不过,刘瑕并不是一般人,她又把他推出电梯。&ldo;不行。&rdo;&ldo;刘小姐……&rdo;小狗呜咽了起来。轮椅被推到奔驰车边,沈钦自己一瘸一拐地上车,刘瑕坐上驾驶位。&ldo;不行。&rdo;&ldo;嘤,刘小姐……&rdo;小动物开始抽抽搭搭了,两只手捻起刘瑕的衣袖晃来晃去。&ldo;刘小姐……&rdo;……刘瑕停下了发动车子的动作,无奈地叹口气,换上幼儿园阿姨一般和蔼可亲的笑。&ldo;钦钦。&rdo;她耐心地说,声音也捏成了幼儿园阿姨一样的可爱,&ldo;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不想去月湖别墅吗?‐‐不要说是你怕被笑。&rdo;&ldo;因为……&rdo;沈钦从睫毛底下偷看她,表情有点贼,像是个不想吃胡萝卜的小孩,透出稚气的狡黠。&ldo;因为……我舍不得钱?&rdo;刘瑕给他一个眼神‐‐这借口比害怕被人笑话更牵强。&ldo;因为……这可能会暴露沈铄,打草惊蛇?&rdo;这个理由就好得多了。&ldo;我觉得其实沈铄有可能早已暴露了。&rdo;刘瑕若有所思,&ldo;那天他过来咨询的时候,并没关手机,如果&lso;亚当&rso;真如他表现出的那么缜密,他也许也不介意多窃听一部手机‐‐但别忘了,我们行动的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rdo;沈钦发出丧气的声音,旋即眼前一亮,&ldo;因为……我有交流障碍?我对祖父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让我无法打开心扉地和他交流?尤其是在我明知他不会答应的前提下?&rdo;&ldo;这是个好理由。&rdo;刘瑕点点头,给他一颗糖,&ldo;终于肯动脑子了,的确,你会畏惧和老先生的交流。就像是沈铄畏惧&lso;我的父亲居然会是这种人&rso;一样,本质上,这都是自信的缺失……这是家庭关系中常见的情结,子女在和父母的对抗中,对&lso;自我&rso;的信心不足,无法在父母的人格外建筑起自己独立的人格,更很难面对这其中的冲突。我会不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我能不能对抗自己的基因,我能不能说服祖父,指出我们之间的不同?我能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独有的道路,并捍卫它的存在?我能不能把自己视为双亲外的独立人格,为我自己负责,不再把父母的人生纳为我的一部分,把不该承担的推开?&rdo;她随意地一笑,好像仅仅是在闲聊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双眸没离开沈钦,细致地捕捉着一举一动,又不禁暗笑自己的紧张:从前,她对他的咨询是生硬的、侵入式的,公开地叫破他的心结,当着他推理他的隐秘,但现如今,她已有了猜测,却不想求证,不愿拆穿,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软了?任何时候都是公事公办的咨询推理,什么时候参杂进了个人感情?&ldo;沈铄是不自信的,我……是不自信的,你也是不自信的,这很正常。我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克服这个心结‐‐尤其是在东亚的文化氛围里,忤逆被视为一种罪恶,对父辈的传承则是一种责任,你该怎么说,父母是父母,我是我,我无法左右他们的想法,这不是我的责任?&rdo;她笑了笑,&ldo;又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应对的办法也依然只有一个。&rdo;沈钦的眼神,和她碰到了一起,在那一瞬间,他显得犹疑和惶然,仿佛已隐隐猜到了她的看破,他很快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帘子,掩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绷的肩膀,表明了他的触动。她几乎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刘瑕叹了口气,脚踩下油门,手握上方向盘‐‐其实,此事也并非只能由沈钦出面,她也可以充当这个代言人,甚至从理智上来说,这也许是更好的决定……只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正是这一丝希望,让她提出了由沈钦独自去说服老先生,也是这一丝希望,让她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