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姑娘开口前,其实荆羡也在观察她。
妹子一身珠光宝气,光是手腕上的梵克雅宝就叠了三条,不是寻常的款,镶了珍珠贝母和红钻,尾坠上还有英文字。
家境应该还行,不过严格意义来说来,上头的钻石大小真不够看的。
荆羡从小耳濡目染,什么奇葩没见过,圈子里有些没底气的名媛恨不能把全身家当都穿在身上,三条手链在她的认知里还不算特别夸张。
妹子美则美矣,少了点灵魂。
她再扫两眼,也就没了兴致。
只是荆羡没料到,瞧上去有几分面善的人竟然真的和自己有过交集,她听着那句【我们在容淮师兄的公寓见过】,手心渐渐发凉。
尘封的记忆毫无征兆被唤醒。
荆羡神情恍惚,洗手台的镜子仿佛被白雾覆住,等到散开后,她在里头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
少女散着长发盘腿坐在病床上,拜长达两个多月的高烧和肺炎所赐,病号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即便私人医院VIP待遇特殊,衣服特别定制成颜色粉嫩的款式,依旧难以让她白到透明的脸染上血色。
本来就没几俩肉的纤细身形感觉稍加外力就能折断,荆羡安静看着帮她收拾出院行李的看护们,只有那双黑漆漆的眼依旧灵动。
父母和哥哥在病房外低声交谈,半晌,荆焱的情绪变得激动。
她从没听到他发这样大的火,他好像砸了东西,他一直在来回踱步,他咬着牙不断用力地重复两句话:
“你们不懂!”
“你们以为这是对她好吗!”
良久,许柔进来,搂着她,眼圈红红的:“忧忧,你想不想去国外念书?”
她笑了一下,想挣扎,但对上外头双眼猩红的荆焱,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命运定了。
荆羡尝试安分守己,不过那股子不甘心渐渐拧成了绳,搅得她鸡犬不宁,她明明在曼哈顿上城区最好的公寓里,香薰暖床一样不落,却夜夜做梦,梦到容淮,梦到那个雨夜里决绝离去的少年。
她在复活节假期,成功躲开所有人的耳目,用现金买了一张去苏黎世的机票。
荆羡不清楚容淮到底是怎么来到瑞士留学的,他高中那会儿住地下室,活得阴暗又乖戾,即便成绩出类拔萃,依然不像个优等生。她在高考后选择休学半年静养,几乎和外界脱离联系,消息来源少之又少,只听说他在Z大医学系念了短短一年,大二就出国了。
盲目的爱给人无限执着。
当地语言非英文,荆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硬是用着她那三脚猫功夫的德语同人交流,问到了联邦理工大学的位置。
可这所世界综合性排名前十的学校如此庞大,她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搜寻目标,不亚于大海捞针。
她尝试去校方办公室沟通,被侵犯**为由拒绝。
她只能用最傻的办法,徘徊在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外头,遇到下课的学生就上前询问,无奈被安保制止,不允许她骚扰校园秩序。
她都快绝望了,拖着行李憋着眼泪,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不敢开手机,怕亲人责骂,也不敢放声大哭,怕引来路人指指点点。最后还是那位保安大叔看她可怜,带她去了值班办公室,让她搬了凳子坐在监控后边。
从清晨到黄昏,荆羡眼睛都不敢眨,无奈那么多屏幕,她就一双眼,如何看得过来?
一腔热血渐凉,心灰意冷之际,她终于在校门外遇到了一位中国留学生。
对方显然是个知情人,也挺热情:“啊,找容神啊,这会儿他应该在PSI实验室吧,不过那边你进不去。我正巧住他家附近,载你过去等吧。”
荆羡欣喜若狂,反复道谢。
公寓有些老旧,楼道的灯忽明忽暗,她借着这点光线,上了些粉底,阔别一年,她怕自己脸色太差,怕自己在他眼里不够好看,她甚至还用了腮红来掩盖苍白的皮肤。
二楼尽头那间,是刚才那个好心的留学生指给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