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现在千佐多零才是最应该以泪掩面的那个,但是他表现得很平静,好像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即将鳏寡孤独的处境了。
“实际上奥莉薇早就不再活着了,她已经被十所圣杰处决了。如果强制倚靠仇人的施舍活着,还不如……”
诺里不赞同他的话,“奥莉薇和沃利没有错误,他们都是十所圣杰的受害者,这不叫靠仇人的施舍活着,他们是被剥夺了活着的权利。”
“严格地说,奥莉薇确实是个受害者;但是沃利是十所圣杰制造的,他倒没什么冤屈。”
“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呢?有没有可能,让他们摆脱光网的控制,变成两个独立生存的生化人?”
千佐多零对她的提议并不看好,“他们的人格模型是从光网里诞生的,直白点说,千佐多零手握着他们的灵魂,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强行重建人格模型,只不过是复制了两套四不像的AI系统而已,放他们自由吧诺里,给他们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好吗?”
她拧起眉,望向滚滚倒退的海潮,“……我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如果提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也许现在已经知道解决的办法了。”
“你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接受事实。”
诺里思考着,下定了一个决心,她将船舵交给提米科玛,拨了个视讯给新任的基础编程课教师,航特。伊莱克。
现在快到晚上12点了,航特刚刚陷入睡梦,就被响铃闹醒,然后还发现是白天刚刚怒批过的学生打来的,当时更加暴怒。
诺里抢在他之前开口,“老师,我想知道怎么能把人格模型打包迁移,一比一地转移到另一个设备里?”
航特被她噎了一下,破口大骂也被打断了,所以顿了半天才说:“姜诺里,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知道,现在12点零3了。所以怎么迁移人格模型?”
航特用手掌捂着自己的眼睛,无语了半天,终于让教师的耐心和职业道德占据了上风,“那要看具体的情况,对象是什么样的人格模型,复杂程度怎么样?如果是工厂流水线上的机械臂程序,完全可以复制成百上千个。”
“复杂程度很高,极度拟人,拥有独立的思维模式和记忆系统……不过可能记忆系统遭到过破坏,曾经有过破坏性删除和胶囊装载恢复的经历。而且,我们不想要复制,我们要迁移,将系统完整地从一副义体完全迁移进另一副。”
航特皱紧了眉心,“我没法仅仅是通过视讯聊几句,就给你出一个正确的诊断!而且我也不是个生化人医生。我只能跟你说,从来没有过人格模型迁移的研究课题,这是个空白领域。为什么要迁移?如果对义体不满意,置换零件或者干脆把存储器转移到另一幅义体里就行了。”
“不可以,因为……服务器要关闭了,相当于……远程辐射的镜像运算要停工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航特要被她整蒙了,“姜诺里,你是不是白天挨骂了,所以不服气,故意找这个阴间时间来整我?”
“我没有!”诺里竭尽全力地想要叙述清楚目前的情况,但是她悲哀地发现,连她自己也弄不清,究竟奥莉薇和沃利这种极特殊的例子属于哪种情况。
千佐多零将她的视讯挂断了,他遮挡住表盘,安慰地说:“别再难为航特老师了,他不可能破解十所圣杰的难题,那是十所圣杰,他是几个世纪来最好的机械师,最好的工程师,他是自然人和生化人的双重巅峰。”
诺里只能放弃在绝境里的挣扎,她的心里也很清楚,即使她拿出全力想要在困境里求一个解,也没有任何办法。与十所圣杰的对抗,还是显得她太稚嫩了,就算最后通过多方的帮助和极端的阴谋诡计赢了,她还是远不及十所圣杰的伟大。
虽然他的伟大是凶暴和乖戾式的伟大。
第二天的傍晚,他们到达了白剑海峡,离奥斯特的垃圾站已经不远了。诺里看着提米科玛电子屏上呈现的海图,正在计算路线。
“上次来的时候,我们坐的是运输飞艇,所以可以忽略糟糕的地形。但是现在必须要考虑了,这艘船的性能已经很不错了,可以单独胜任长途航行,但是没有破冰器,生存能力也一般。”
提米科玛接管了船体情况和内置系统,“船上装载了船炮,可以代替破冰器使用,让我来规划路线的话,我想可以绕过艰险的地形。”
“太好了。”诺里表扬了它一顿,让它独自计算路线,她自己站在一边,回想着上次见到奥斯特。古德曼的情景,他大概也想不到,有一天,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忽然就会被永久停机吧。
见到上次看见的铜黄色水湾,一切记忆马上就回归了,那些灵活的小机器人还在垃圾堆上窜来窜去,分解着废弃的金属零件,空气里弥漫着奇特的气味。
提米科玛将船停靠着水湾边,几只小机器人呆呆地靠近到岸边,排列成一条队列,仰头看着亮闪闪的小船。千佐多零跳上岸时,还把它们惊吓得散开了,围绕在高大的人类身边,脑壳中央闪烁着变换的信号,好像在猜测他是不是可回收资源。
诺里根据上次的记忆,直接找到了奥斯特的玻璃小屋,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奥斯特本人和上次见的不同了,他面向墙壁,将后脑勺冲着门口的方向,一下下将额头撞在墙壁上,看起来他出现bug了,而且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了。
两人三机面面相对,奥莉薇作为曾经担任过研究员的机器人,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真可怜,这里没有能帮他检修的人,不能正常运行,他就只能不停重复某段程序了。”
诺里慢慢地走到奥斯特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肩膀。她看着奥斯特慢慢地转过身体,脸上的表情因为僵硬的橡胶表层和诡异的神情,变得异常惊悚,就像一个脸部肌肉完全失控的神经病。他的一只眼珠正在狂跳,不停地从下方翻转上来,又从上转到眼眶里面。另一只眼珠则在原地闪烁着跳动,两只眼睛都有各自的目的地。
“你是谁,小妞?你怎么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他用自己沙哑的电子音问,扬声器也不太正常,伴随着很大的杂音。
但是诺里没有被他诡异病态的模样吓到,反而瞬间被回忆淹没了。她想起了奥斯特诉说的经历,想起来他对电子小飞虫的怜爱。
“提米科玛,看看他的软体出了什么事。”
小机器人检查了半天,不太搞得明白,“看起来……他可能是出了点意外,比如跌了一跤,出现了一些硬件上的故障,导致拟神经源故障。”
奥莉薇摇摇头,“是生化人的抑郁症,我见过很多起,特别是这种高拟真,并且定时清理存储记忆的款式,最容易罹患特殊的抑郁症。副作用就是自残,我想他不是跌了一跤,而是情感模拟过载,或者自毁式地运行。”
诺里实在无法理解,“十所圣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