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客气了。」汉纳根先生道:「您所了解的这些如果说给德国人知道了,就算再怎么解释德国人也会认为你肯定在德国住了很长时间。」
「过奖过奖,真的是献丑了……」
「呵呵,哪的话,一点也不像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呀!」汉纳根先生故意卖弄他渊博的中文能力。
眼见时间不早,话题也从布兰登堡大门、柏林动物园,讲到了德列司登大教堂、布莱梅城市音乐家,虽然主人殷殷慰留,但考量到继续下去肯定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便赶快告辞。
黄远生也藉机告退与我一同跳上黄包车,路上趁车伕不注意时塞了件东西到我口袋。我正要摸时,他却按住我的手低声耳语道:「一件小礼物不成敬意,或许用得到……」接着他就吩咐车伕先送他回住所再转往招商局招待所。
亮晃晃的煤气灯映照在路旁积雪上,眼见招商局招待所就在不远前方。
我伸手入袄子内──竟是一把白朗宁手枪,还上好膛正关着保险!
「曲少爷,您别回头,注意一下后面。」健步如飞的车伕突然开口低声道。
「嘎?」车伕的口音怪腔怪调,分明是个洋人。
「后面一百多米突,还有辆车一直跟着。」
「嘎?」心中充满疑惑,不知说什么回应。这辆车是汉纳根先生家里的车没错,但即使是天津租界董事主席,家里车伕也不可能是洋人呀?
「待会您先进去,稍候我再给您提行李进去……」洋车伕道:「您千万别回头,先装作不知道有人跟着的样子。」
「嗯……」后面客人肯定是跟了整天的那位,但眼前的车伕深藏不露,等下可要好好小心应付。
人力车停在招商局招待所门口,门房立刻迎出来道:「少爷您回来啦?等了您一整天了,您怎么现在才到呀?」
「没事,先去朋友那走走。」
「我帮您提行李上楼。」
「甭忙,让车伕抬上楼就好。」我掏出几个铜板打赏门房,趁着门灯打量一下车伕。化妆技术非常好,除了身型较常人高大些外,浑身黝黑还黏了些土屑、髒垢,丝毫看不出是洋人假扮的。
「听说最近地面上不太平静?」我问门房道。
「是呀,有点浮动……」
「刚才回来路上见着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晚点多留神一下。」我隐约见着跟蹤者的车停在不远处转角,对门房道。
「是!我这就去叫警卫们加强防备。」
「没先告知就贸然来访,对不住呀……」车伕道。就着房中灯光我终于看清他的容貌。
「辛慈大使易容术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久仰。」我肃起表情拱手道:「只是不知大使您移动大驾来拜访我这个傻小子有何贵干?」
「明人不说暗话,朱尔典跟康惕也都在找你……使馆里武官之前在北京与嫂夫人私下联繫是你知我知,但不要以为透过纽约方面公司交易,其他国家就不会被现。」辛慈道:「你们的包装露了馅,木箱子里印着中文字,还有在伦敦、巴黎谈交易时,令兄都有透过第三人打通关节,只要有心一查就可以查到您府上了。」
「您的中文说得真好。」辛慈单刀直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连忙转换话题缓和一下情势。
「呵呵,要当国际间谍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吧!」辛慈眼神锐利道:「正好英文、法文、西班牙文、日文与中文都会一点吧了。」
「难怪在日本特务机关都搜不到您……」
「小事就不用提了,」辛慈道:「你的手可以从口袋中拿出来了,今晚我是来谈生意的,是友不是敌。」
我双手一摆,稍提嘴角道:「哪笔交易?您开什么条件?外面有人,请您直说。」
「菸精配方与生产程序。」辛慈道。
「德国化学天下无双,这点小事哪轮得到我?」
「保定的事我也清楚,你卖朱尔典或康惕我也不管。」辛慈道:「当然国务院与大总统那也不会知道。」
「提到大总统和国务院就言重了,不就是农村里几个桶子随便搞搞,」我沉声道:「大使您如果要这么说,那萃亭就把工厂收了,好好回学校唸书就是。」
「当军人可不是个安全的营生……」辛慈眉头一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