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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蘅叩首道：&ldo;陛下，丹药虽炼制成功，从此病患无忧，但臣还有一言。&rdo;&ldo;薛先生请说。&rdo;&ldo;陛下，臣翻阅皇室医案，找出了这种病的成因。&rdo;&ldo;哦？是何成因？&rdo;景安帝与德郡王同时倾了身子，专注地望着薛蘅。&ldo;敢问陛下，皇三子恪王十二岁离世，是否也是因为此病？&rdo;景安帝面色白了白，好半天才叹道：&ldo;是啊！肃儿早夭，皇后也悲伤过度，离朕而去，将朕一个人丢在这世间……&rdo;，他眸中涌上无尽的追思与沉痛。薛蘅与德郡王自然知道他口中的&ldo;皇后&rdo;，并非现在嘉仪宫的那一位，而是与景安帝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东华公主之女苏氏。而皇三子恪王，据说姿容俊美，聪颖过人，若不是早夭，以景安帝和先皇后的感情，必定早已被立为太子。&ldo;敢问郡王‐‐&rdo;薛蘅又转向德郡王，&ldo;世子之生母，是否为静乐郡主的长女姚氏？&rdo;&ldo;正是。&rdo;薛蘅迎着二人目光，缓缓道：&ldo;当年逆楚王之母妃，乃豫章县主之外孙女，崔氏。&rdo;景安帝与德郡王同时悚然醒悟，失声道：&ldo;表亲？！&rdo;&ldo;是。&rdo;薛蘅低首，道：&ldo;陛下可调阅皇室医案，历代患者之中，超过一半为表亲成婚后所生子嗣。臣也正是由这一点入手，才炼制出针对不同病象的两味丹药。&rdo;景安帝急速起身，走到内殿，按动机关，掀开暗格，捧了几本深蓝色的册子出来，一页页翻看，室内只闻书页翻动的唦唦之声。&ldo;果然如此，原来如此！&rdo;景安帝抬头，与德郡王交换目光，缓缓道：&ldo;拟旨：自即日起，秦氏子孙，不得娶秦氏女子后裔为妻，更不得与其诞育后嗣。违者逐出宗室，降为平民，永削其宗籍。&rdo;他顿了顿，又道：&ldo;此旨刻碑，立于太庙，永世不得更改。&rdo;八二、心似指南石宣徽殿中，景安帝手指轻叩着御案，沉吟不语。德郡王背心冒了一层细汗，垂手站立，不敢出声。景安帝终于下了决断，缓缓道：&ldo;德郡王、左寒山镇守宣徽殿，任何人不得入内。祖韦守玄贞门，邓九公巡视内廷，但有异动，一律杀无赦。后妃以明波渠为界，不得擅越。&ldo;方直领羽林军，殷国光领禁军，张汝的隆庆军调至西山京营驻地，均由德郡王持虎符调动。并谕：因故太皇太后阴诞，着弘王、雍王、平王、慎王闭门斋戒，为故太皇太后祈福三日，不得出府，紫辰司负责暗中监视。&rdo;德郡王领了旨，却没有动，他在等着景安帝最关键的一道旨意。景安帝眼神复杂，许久才握了紫毫笔，在黄绫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写罢，他看了片刻，握着玉玺的手微微有点颤抖，终还是用力盖下。他将黄绫卷起，放在金丝楠木盒子中，再将盒子四方的青铜搭件&ldo;啪&rdo;地扣上，放入内殿的暗格之中。景安帝负手踱到窗前，凝望着清寒的薄雾，轻声道：&ldo;四叔，当年皇兄驾崩，若没有您主持大局，朕只怕无法顺利继位。这次，朕又要将大殷江山和朕的子孙，托付在您手上。&rdo;&ldo;臣万死不辞！&rdo;德郡王深深地叩首。&ldo;等兵马调度好了，就宣二位薛先生进来吧。&rdo;景安帝疲倦地闭上了双眼。&ldo;陛下，您处于发病初期，所以只需服食一颗丹丸。服下琅玕华丹之后，陛下将会有一夜的昏迷。在这期间，臣等将用针灸催动药性，为陛下打通淤滞的经脉，再用药汤持续将阴滞之气逼出体外。陛下醒来后，再服一段时间的药，将不再受手足发麻、头晕目眩、行动不便之苦。&rdo;景安帝见薛蘅的叙述与《内心医经》上所记载的丝毫无误，自喉间威严地&ldo;嗯&rdo;了一声，又淡淡道：&ldo;一切有劳二位先生。&rdo;薛蘅与薛忱互望一眼，微微点头。薛蘅打开紫檀木匣子，取出色如流火的朱红丹丸，薛忱则轻轻地打开药箱，取出一套三十六针的银针。宣徽殿外，德郡王负手站于阶下，遥望着早春微寒的夜色。明月依稀，星光微茫。涑阳城笼罩在无言的黑暗之中，夜风刮过空荡荡的街道，朱门紧闭，间或有更梆声响起，引发一片狗吠之声，又慢慢地平静下去。待明月西沉、星垂四野，东边露出淡淡的鱼肚白色，有人&ldo;吱呀&rdo;开启门扉，大殷帝国京城热闹喧嚣的一天又拉开帷幕。没有人知道，森严的皇宫中，宣徽殿内外的几个人度过了怎样一个紧张不眠的夜晚。德郡王守了一整夜，渐渐有些不安，在殿外焦燥地踱步。一片死寂之中，殿门被&ldo;嘎嘎&rdo;拉开，他猛然回头，心脏仿佛猝然停止了跳动。此时已是晨曦微露，薛蘅的面色如同东面鱼白色的天空，嘴唇微微颤抖，&ldo;郡王，幸不辱命。&rdo;德郡王大喜，冲入内殿。薛蘅回身将薛忱推出来，二人知道景安帝和德郡王必有密谈，但又可能随时有召，不敢走远了，便在拾翠亭中静静等候。&ldo;陛下感觉如何？&rdo;景安帝动了一下十指，&ldo;麻木的感觉确实没有了。&rdo;&ldo;恭喜陛下！&rdo;景安帝披上龙袍，舒展了一下双臂，这一刻有着病痛尽消的畅快。他微微笑道：&ldo;有劳四叔了。&rdo;德郡王忙自袖中取出虎符，双手奉还给景安帝。景安帝收了，默然片刻，道：&ldo;依四叔之见，薛氏二人，如何处置？&rdo;德郡王暗自打了个冷战，斟酌着答道：&ldo;陛下，可以命薛蘅炼制足够的丹药后交出丹方，薛忱传授太医院针灸要诀。只是薛蘅天纵奇才，臣怕日后此病症再有变数，还需她对症寻方。&rdo;&ldo;嗯。她倒是个忠心的，只是……&rdo;景安帝踱到窗边，遥望着正在拾翠亭中静静站立的薛蘅，低声道：&ldo;四叔，朕收到紫辰司密报，天清阁各系长老齐齐下山，正往京城而来，天清阁将有剧变。&rdo;&ldo;陛下，得保住薛蘅才行……&rdo;景安帝为难地道：&ldo;若是其他的事还好办，但这等涉及失贞通奸伤风败俗之事，又是他们阁内事务，朕还真没有办法插手。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朕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啊！&rdo;&ldo;可万一事情闹大，薛蘅身败名裂，她有个想不开……&rdo;景安帝沉吟了许久，道：&ldo;四叔，你自仆射堂抽调人手，暗中跟着薛蘅，不管发生什么事，保住她的性命，但其余事情，不用插手。&rdo;他又冷声道：&ldo;谢朗这个不成器的！辜负了柔嘉一片深情不说，还惹出这么大麻烦！朕已警告了谢峻，看他这回还不管好他的儿子！&rdo;德郡王领旨离去，宣徽殿中再无旁人。景安帝踱到内殿，打开暗格，取出金丝楠木盒子里的黄绫诏书，展开看了许久，将黄绫投入炭盆之中。黄绫慢慢地吐出火舌，在室内缭绕出一道袅娜的青烟。景安帝的双眸在这青烟之后闪着深刻的光芒。他低低地叹了声，&ldo;还是……看看再定吧。&rdo;谢朗那日回家后，担忧薛蘅伤势，整夜都睡不安稳，翌日一大早便赶往太清宫，可羽林军还是不让他进去。问起薛蘅，只道薛先生在宫内为陛下闭关炼丹，外人不得干扰。他见不到薛蘅，便跟丢了魂似的，更何况昨天还有未说完的话，心中更是如同时刻被猫爪子挠着，十分难受。在太清宫外徘徊了大半日，他怏怏回到谢府，刚进大门，便见小武子猫腰躲在照壁边的常青矮树后，对着自己杀鸡一样的瞪眼抹脖子。他隐觉不妙，正想偷偷溜回毓芳园，管家已看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弯腰，&ldo;少爷，老爷在治德堂，叫您回话。&rdo;谢朗无奈，只得丢了个眼色给小武子，整了整衣衫，踏入治德堂。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袭酱色府绸道袍的谢峻正襟危坐。两边站了一地的家仆，个个垂手而立，噤若寒蝉。谢峻象木头人一样毫无表情，看得谢朗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跪在青砖地上，叩头道：&ldo;孩儿给爹请安。&rdo;谢峻一言不发，谢朗只得继续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他偷偷往外瞟了一眼，正看见小柱子躲在治德堂外的一棵大树后，对自己做了一个手势。由于是倒过来看的，他一时没有领悟到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忽听谢峻冷声道：&ldo;去哪里了？&rdo;&ldo;孩儿去了太清宫，看看蘅……师叔伤势好得怎么样了。&rdo;谢峻眉棱一耸，便待发作，握起茶蛊时又犹豫了一下。他克制住满腔的怒火，放缓了声音道：&ldo;爹知道你感激薛阁主的数次救命之恩，这才天天去探望她的伤势，但薛阁主伤势已经大好，又正为陛下炼丹，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去探望她了。还有，薛阁主虽然年轻，但她是你师叔，也是一阁之主，地位尊崇，你以后见了她，不得没大没小地胡闹！你马上就要和公主成亲，要注意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免得惹人非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