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原到ars时不到九点,幽蓝色灯光游走在玻璃墙面上,人不多。最里面的小舞台,乐队正在演唱慵懒舒缓的r&b,气氛暧昧游离。
他绕了一圈才找到正在应付他弟反抗的严烺。
“你不能欺骗小孩!来酒吧给我点橙汁,太瞧不起我了,多丢脸啊!”严盛夏嚷嚷。少年人的骨架没长开,窝在单人沙发里略显单薄。
“我说带你来酒吧,没说带你来喝酒,想什么呢?”
严盛夏撇撇嘴,气呼呼地说:“我要告严海望,你带我来酒吧!”
严烺嗤笑一声,懒得理他。别看严海望表面装正经,心里头还指着儿子给钱,遇到小儿子去告状顶多嘴上说两句,连个训斥都不敢。
沈屹原走近了才看到有个小孩在,反应慢了一拍。还是严盛夏先看到他,问严烺:“找你的吗?”
严烺转头看到沈屹原。依然是细框眼镜黑大衣,头发被风吹过,有几根不太听话,脚上……他笑了出来:“沈老师这双鞋子挺时髦。”
沈屹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黑色棉鞋穿了出来,是他妈特意买来给他冬天暖脚穿的。好在沈老师开始慢慢习惯了严烺不说人话,尴尬一秒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朝严盛夏扬了下头问:“你儿子?”
“我草……”
“骂什么脏话!”
严盛夏没理他哥,对着沈屹原很诚恳地说:“叔叔,我挺想当他儿子的,你让他收了我吧!”
……
沈屹原有些无语。他要是没看错,祭祖那天这小孩就站在严烺身边,穿着黑色羽绒服,脸白白净净。当时一群七姑八婆都在传:这是严家老四的小儿子,家产都给了他哥……
严盛夏见他表情冷淡没说话,自顾自说了下去:“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他的家产,不用老是被别人问什么时候把家产从他手中抢过来。”他用手指了指严烺。
沈屹原不知道这两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眼严烺,随口说:“那你就抢过来。”
“不行,我抢不过他。你知道我堂哥严盛冕吗?”
沈屹原轻轻摇了下头。
“哎,不知道也没关系。他比我爸,”严盛夏指着严烺,见他瞪眼,很怂地改了口,“比我哥大三岁。严盛冕很早就去美国读书,认识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后来我哥去那边读书,他就找那帮当地人绑架我哥还设陷阱害他。切,不自量力,你看他现在,唉……”
“怎么了?”
严盛夏歪头斜眼,伸出舌头,抖着两只手说:“残疾了。”
严烺伸长腿踹了他一脚,骂道:“瞎编什么玩意儿,喝你的橙汁!”
严盛夏说得口渴,端起橙汁要喝前,还狡辩了一句:“我没瞎说,严盛冕现在一只耳朵半聋,不就是残疾了!所以你知道了吧?我可不敢和我哥抢。”
严烺眯着眼:“他耳朵聋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刚去美国就在医院躺了一两个月,路都走不利索哪有这本事!”
严盛夏也不还嘴,咬着吸管,笑眯眯应了声“哦”。
沈屹原有些意外。他是知道严烺去美国留学的,当初严烺最后一次回祖宅度假有告诉过他。但他那时很少上网,自己也没手机,后来只和严烺在qq上联系过几次就断了。
他想问又不太愿意张口,抬头见严烺目光如炬地盯着,心里又有些不高兴,头一转朝着舞台看去。长发主唱正捧着吉他唱grey的heathers,声音低沉,有点淡淡的哀怨。
一曲结束,沈屹原低头喝了口朗姆酒。他坐在一把暗红色沙发上,肩膀不宽,黑色大衣在双肩上划出漂亮的弧形,越发衬得竹清松瘦。
和严烺面对面坐着,沈屹原说不出“谢谢”两个字。
严烺也不稀得他那句“谢谢”,开口谈起了当年在美国的事:“当初去美国不到一个月,严盛冕就找人打断我一条腿,我在医院躺了二十几天。之后大约有半年多时间,我和严盛冕在美国斗得你死我活,根本顾不上国内发生了什么。”
沈屹原双手交叉,没说话。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我,严盛冕是严盛冕,他和他老子严海潮做的那堆脏事,要都搁我头上我这辈子坐牢都坐不完。更别提当初在美国我差点被他俩整死,我巴不得有人能收拾了他俩。”
他把自己说得委屈兮兮,好像当年经历有多惨痛一样。沈屹原其实隐约有听说过严家几兄弟姐妹为了家产的事闹得很凶,心里多少有点动摇。
严烺见沈屹原不再像之前那般抵触他,松了口气。他先前没想好该怎么“哄”沈屹原,临到头觉得对沈老师这种聪明人,坦白从宽大抵是最有效的。当然春秋笔法不能少,真真假假里总得掺杂几分可怜,要不怎么能打动沈老师。
沈屹原琢磨了一会,问道:“这么说,严盛冕耳朵聋了和你有关?”
严烺冷不防他问这话,怔了一下,没想好是诚实回答还是说假话。严盛夏在一旁笑得乐了,咬住吸管吹泡泡,吹得橙汁里的冰块丁棱桄榔打起架来。
沈屹原不等他回答就给下了定论:“你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语气中难掩鄙夷。
严烺双手一摊:“我要是当圣人,现在可能坐着轮椅来见你了。”他和严盛冕斗得最厉害时,两人赤手空拳在哈德逊河边扭打,恨不得将对方踢下河。后来被特意赶去纽约的严石城狠狠甩了两个巴掌,直言谁再敢明里暗里闹事,一个子儿都不会有。
严盛夏松开吸管,连连点头:“你不知道严盛冕和他爸可坏了,就想着整我哥。不过我哥对其他人都很好,真的,你看我爸年年问他拿几千万败他那个画廊,我哥都没把他赶出去。”
沈屹原被他的坑爹式吐槽逗笑,忙端起酒杯,掩饰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