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包,叫几个少爷去「服务」进去看米蒂亚她们的状况,那边的人没看过,注意一下。七包有个新来做的阿妹仔,萍萍照顾一下,还要告诉她要记得报班,我要抓下礼拜人数,另外几个都做那么久了,别老要我催报……」
我坐在办公室内,看著满场的监控带,这裡是市内最热闹也最激烈的各家酒店竞争区,而我一位研究人员做在这裡基本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眼前这女人并不管我是不是习惯,一来就把我扔在这裡,摆上水果盘和酒水,听说这是最基本的招待,听说这裡基本一天包厢和人头费就得一万八开始起跳。
「就不能先约好时间吗?虽然我想这样说,但也是废话。」她这样说。
过了一阵子,那女人终于愿意理我,她穿著连身的黑短裙装,露出她那修长的腿跷起脚来,拿起桌上的菸盒来把菸叼在唇间,我识相用赖打帮她点菸,她呼出口气看著我,拉了拉我的衬衫的衣领,对我说:「不烫一下,至少也拉撑吧,好好的衬衫穿在你身上一点价值也没有。」
在数落我没价值的这女人,就是我姊,酒店裡的人称「许姊」或「许甜姊」。姊姊酒店的办公室,就跟一般公司没啥两样,不像男人混杂的堂口或庄一样给人那种突兀的感觉,从内到外一定要亲自打理过,是我姊的习惯。
但她没始终没跟酒店内的人说过我是她弟这件事情,她觉得没必要我也没想要主动提,也许周遭人觉得我是她吃软饭的小白脸男友也说不定,但就像酒店少爷交往别家店的制服店小妹、小姐到男公关店消费一样,在这花花世界没有什么是合理的,多得是伦理和人情得不时吃上些。
我姊知道我来干嘛,拿起手拿包拉起我手腕就小声跟我说外头谈,交代行政一些事,冷嘲著自己这老女人今天被我给全框还没钱拿,我不太懂她们这种酒店笑话。但只知道有些事情在店裡姊可能不太好说。
「公司不好说,我现在路上扮出场小姐你装客人,走在这条街上也不突兀。」
街上,我姊把我人拉得紧紧的,然后把口中的烟扔地上踩熄,选了间许多人光临的小烧烤店坐下,四周吵杂,我姊说这种满是人的店有时才好说话,点了几盘肉都我在吃,她只喝水,在我烤牛肉吃到一半时就说:「你在电话裡,跟我说的那个人叫什么?」
「黑脸。」
「喔,我知道。有点印象,是富伯那边的人。」
我姊说,喝了一口水,拿起菜单继续:「之前听说富伯他和几个股要搞健身业,地段看好也找好个人经营。富伯毕竟也算是愿意培养年轻人,而且健身这东西捞起来自己做也好,形象挺杨光的,但毕竟你也知到台湾对健身这块并不是挺热宗的,而且外资也多,所以富伯觉得真要长久经营就得先做些事……不好意思,一份烤青椒和茄子。」
点好菜后,我姊继续说:「先找到这些已经经营的健身事业一些负面和赚钱的方式然后加以攻击,适时投资健身与运动,营造自媒体的正面阳光形象。先不动身色与其他业界不同创造自己的独特价值,最后站稳后在同流合污。这种做法其实在「公司」也差不多是这样搞,不过摊在檯面上总是比较难搞。」
听我姊说了一段,我大概也把牛肉啃完了,跟送来姊姊的烤青菜后的店员加点了一些烤鸡心和鸡屁股。就问刚把青椒放入口中的姊姊说:「所以,黑脸大为什么会提到姊呢?」
听到我这么问,姊慢条斯理的将青椒嚥下,喝了口水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有时候我真看不出来,许春茂。」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写研究,我基本根本不会去考究这些。」我说。
「哼,我看你挺乐在其中。南哥那条线,是因为我觉得他那边稳,且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位,但比起其他也安全。现在许多角头、庄口也转型,跟电视上不同,顶多就是地方势力黑白两道吃得开的人。但黑脸……富伯那边不一样……」
店员把鸡心和鸡屁股端了上来,对比其他桌的热络,坐在店裡头角落的我和我姊这裡相对的安静。姊想说什么,我知道,我当然也懂为什么见多识广的她会把我推向南哥而不是富伯那边……
角头跟黑道,虽然看起来相似,本质却不同。
「本省」和「外省」,这是黑道两大分支,过去是这样,但现在中国的势力介入之后本省外省的属性,已经慢慢的被分化不少。黑道,他们在台湾是一个搬不上台面却有实质作用的地下组织。为了生存与利益,而见不著光的团体,基本上台湾黑道部份夹杂日本极道与中国地下组织集会的源,多得是圈内的利益斗争,但实际上官商你要坐大,不碰这块可说是不可能。
中国黑道会从这部分下手,也是看准这点,毕竟比起台湾中国这边更有利益可图,台湾黑道势力出走或纳入中国黑帮也是转型的一环。黑道说白一点就是不挂牌的公司,非法的大集团,但如果说如此不堪为何会存在于世界上百年,那就表示无论时代如何转变,总是要有人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管是「利益」还是「私慾」。
角头也是结党结社,但地域性较强,在台湾算是相当普遍。比起黑社会上下的複杂结构,角头有时候比较没有束缚,故成员四面八方黑白两道都有,在侨事办事也比较能行。角头,是一种地方性的称呼,并不是单指某一人,但报上人物有时只因为这个人在该地方上办事有他一定的能耐。
比起黑道严格的上下阶级和派系,角头没有组织,势力大有人坐镇的多半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地方与地方之间下头总会有些磨擦,但也算小插曲。黑道之间如果真有摩擦,就没人可以保证你的生死。这也是为何我介入阿桃那事情会被南哥看得那么严重。
「听南哥说,你差点被人打死。」我姊说。
「哪有那么夸张。」我笑著说。
「我知道你自己有分寸,研究是研究,但别太过火了。」我姊吃完她的烤盘,拿著竹籤朝我挥了挥,继续说:「这份论文没有那么简单,对吧?」
「的确,满难的。」我苦笑。
吃完烧烤,我跟我姊出了店,我在一家便利商店外等她买菸。我打了呵欠,看看时间已经在凌晨三点多之间,但是这裡的景色,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跟过去一样,在其他地方没落又复兴的同时,这裡的时间像是完全不前进一般,永远都是如此魔幻。有时我也搞不懂我姊,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选择走上此路。但转而又想,自己生活也过得不怎样的我。实在没资格管老姊想走上哪条人生。
「姊,说了这么多你不跟我说说黑脸的事情吗?」我见一买菸出来就直接在街上点起菸来的她问。但我姊只是看了旁边的我一眼,脸上写满了无趣。
「很重要吗?不过就是个把我误认成小姐可以框整天的货色。」
「好歹也算混出点名堂的人物么。」
「春茂……」我姊抖了菸灰,站在街口,说真得不管是近看或远看我姊的身材和长相永远在外头就是打理完美,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她一边打开手拿包一边跟我说:「他找你是因为我现在都以南哥他们这边的点来管理为主,自从富伯抽手后,之后接的那几个老闆公司裡做S的配套都有点问题,小姐内部也自己管理不佳,基本富伯想抽手我就不想管。而那个黑脸,既然是连南哥的点都深入不到的东西,我有理的必要?」
我姊说的不留情,说完伸手一举,路边招了台计程车停下,她从皮包裡掏出钱给司机,就把我推进车内对司机说:「不用找,问问这人住哪,把他载回去。」我在车上,透过车窗转头看。我姊一个人走回她那五光十色,永不落幕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