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套出有用的情报,云胡无奈,这才将眸光落在了手里捏着的木盒上,黑檀木的盒子掂起来微微有些重量,不晓得搁放了什么东西,摇着有清脆的叮铃声。他蓦然来了兴致,左右摆弄了两下,只听着“砰”的一声,木盒应声而开,一枚银质的长命锁映入眼帘,紧接着一封极薄的纸条摊开在掌心里。“一周岁生辰的云胡是个杏眸弯弯的可爱崽子,祈愿他日日平安康健。”平安康健云胡望着盒子里的长命锁,自嘲地笑了笑。这寻常人家,凡是家中受疼爱的孩子,自出生起,爹娘便会找匠人,早早置办下可护佑安乐的平安锁。而他的出生,自始至终都不曾受过期望,以至于所有孩子理所当然都该拥有的东西,晚来了这么多年。他摩挲着银锁表面细致的花纹,眼眸漫上来一抹灼热。字条背面还留了一行小字,写着让他打开枕边的小柜。这回,云胡见到了一双厚墩墩的布鞋,巴掌大小却秀丽精巧,连鞋面上的绣样,都是特地挑选的寓意着吉祥如意的瑞兽,金蟾。“二周岁生辰的云胡已然学会走路,惟愿他将来所行之路皆平坦顺遂。”他望着纸条上圆润挺拔的小楷,轻咬了下唇瓣,想来这世上,也就只有谢见君,于他才会有这般平淡朴素的冀望。但仔细想想,自十六岁遇见这位夫君之后,与之共度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清平安泰,遂了这心愿?本就澎湃的心底生出些许的庆幸,他用力地抚了抚胸口,那夹杂着绵绵温柔,缱绻深情的爱意不知何时已悄然融入骨血之中,所过之处一片绿荫漫漫,荒藤悠悠。搁放好银锁和布鞋,云胡循着纸条上的引语,从朱红廊柱下找到了一只纸扎的纸鸢,“三周岁生辰的云胡崽子伶俐顽皮,趁着春来无事,尽携鸣风放纸鸢,期许他此生且喜且乐,且以永日。”眼前忽而变得模糊起来,连潋滟双眸中都盛满了晶莹,他洇了洇眼角,压下满腔的欢愉。假山旁,碧池边,所有能够寻到的地方,都藏满了谢见君准备的生辰礼。小到一把通体乌黑的刻刀,大到一盏栩栩如生的玲珑花灯,云胡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尽在眼前,短短一日,他似是个初生的婴孩,被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养了一遍。书房的案几上摆着最后一份生辰礼。本以为是劳什子哄孩子的小玩意儿,不成想竟是一纸盖着官印的婚书。“十六岁的云胡嫁做人夫,愿他被温柔以待。”云胡怔在原地,他定定地盯着婚书上描金的几行字,“永结鸾俦,共盟鸳蝶”,许久,嘴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丝笑意。“不过一句戏言罢了,竟还当了真。”“如何不能做真?”从早起便悄默声地跟在自家夫郎身后的人终于现了身,谢见君缓缓踏入书房,他暮光而来,冠玉之容宛如水中泠月,将万千温柔尽收眸底。小夫郎被惊得一颤,蓦然烫红了脸颊。谢见君俯身压过来,把人半圈在怀里。细碎的亲吻,裹挟着拂拂清风席卷而来,偶时似封喉烈酒,香津浓滑在唇齿间探索交缠,偶时又似醇柔清酿,只浅尝止辄,便引得二人恣情沉沦。夜幕低垂,星月映衬。谢见君燃起一盏赤红的灯笼,朝着软榻上的云胡探出手,“来,带你去个地方。”合欢桥寓同心桥,传说可续正缘,斩孽缘,凡彼此倾慕之人,携手共度此桥,余生相濡以沫,白首相守。“咱们已经走过许多回了,如何还要来此处?”云胡回首问到一脸神秘莫测的谢见君。自打这位夫君不知打哪儿听来这传说,但凡他二人出门遛弯,合欢桥便是必经之处,每每谢见君都会郑重其事地紧握住他的手,仿若为了完成某种仪式似的来回走上个几茬,这次也不例外。然与之以往不同的是,皎皎月色下的合欢桥缀满了花枝,遥遥相望,犹如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送你最后一份生辰礼”,谢见君双眸骤然一深,他低眉看着云胡,眸中如月华流转。“诶?”云胡话音刚落,漫天焰火四起,璀璨如星如雪,瞬息间,便将黑夜染成了白昼,连浑浊的河水都倒映出几分流光。谢见君单膝跪地,将原本藏好的镌刻着云朵的戒指带在云胡的无名指上。“十七岁的云胡,谢见君会爱他生生世世。”从小背负着“瘟货”“扫把星”的罪名,跌跌撞撞地走过了数年,云胡本以为余生漫漫,落得潦草度日,但好在至此经历的苦难都化为福祉,换来爱他怜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