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将腰上的小布兜解下来,丢进满崽怀里,“拿去,婶娘给的山楂果子,赶明儿见了人家,可别忘了谢谢人家。”满崽把小布兜一撑开,里面是红艳艳的山楂果子,溢着丝丝的酸甜,他登时笑弯了眼眉,蹦蹦跶跶地从云胡怀里跑开了。“这小兔崽子”,谢见君笑骂了一句,接过云胡手里的竹筷,摆放在炕桌上。云胡紧接着又端进来一小碗豆渣,这一份是没添海椒的,专门给满崽做的。添了海椒的那一盘,他和谢见君就着红薯饼子,吃得满头大汗。白日里磨豆腐,下午又满村里送豆腐,谢见君忙了一整日,这会儿吃上这一口热乎饭,只觉得心肝脾胃都被熨帖得舒舒服服。得了闲空,他将余下的豆子清点了一遍,这一斤豆子差不多能做个三斤的卤水豆腐,听云胡说,集市上卖的豆腐是两文钱一斤,他们用木托盆,压出来的小一百斤豆腐,若是都能卖了去,这一天到手就有二百文钱。乍一听能赚二百文,云胡惊讶地瞪大眼睛,他长到现在,可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哩。他自个儿掰着手指头心算起来,一天是二百文,十天是两千文,这就是二两银子,那一个月哦豁,他不敢想,越是算得清楚,心里头越发雀跃,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等有了钱,谢见君就能读书了,满崽也能天天吃红豆包子了。“想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谢见君见他兀自喜着脸,偷摸乐呵,忍不住轻笑着打趣道。云胡惶惶然敛了笑意,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去了,这二百文还没到手呢,他就先惦记上了,这要让谢见君瞧出他的小心思,可不得笑话他。他忙摇了摇头,将那些个莫须有的心思踢出脑袋,勉强装作无事的样子拿起笸箩里的针线,给满崽绣起了大老虎。谢见君剪去一小截烛芯,屋里比先前亮了几分,他顿了顿声,“咱这一茬磨得豆腐还余了不少,赶明我去集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这些给买了,也好在集上混个脸熟,之后再去卖东西,更方便些。”“诶?”云胡呆愣愣抬眸,怔了片刻,干巴巴道,“我、我帮你。”“不用。”谢见君落笔,把刚抄完的纸搁置一旁,甩了甩酸痛的肩头,跟着说道,“你也累了,在家歇歇吧,东西不多,我顾得上来。正巧这纸墨也用得差不离,福生哥说集上有走商的小贩卖纸,价钱比镇子上要便宜些,我去买些回来。”既是如此,谢见君不让他陪同,云胡也没有坚持,他还想着明日去河边洗衣服呢。这几日摸爬滚打,三人换下来的衣衫都灰扑扑的,白日里暖和,洗完后搭在院子里的竹竿上,大半晌午就能干。————翌日,天还蒙蒙亮,谢见君就醒了,去集上卖东西可得起早,先去占个好地方。云胡听着身边有布料奚奚索索摩擦的动静,也跟着睁开眼。“睡吧,这天儿还早呢。”,谢见君忙着往身上套外衫,歪头冲眼睛都没睁利索的云胡低声说道。昨夜歇下前,他就已经将今个儿去集上要带的小杆秤和家伙什儿都放进背篓里了,还带着剪子和戥子,虽说村里农户买东西多数都是用铜板,但架不住有富贵老爷家的下人出来采买,届时用剪子剪下适量的碎银子,再拿戥子过一下称,省得给人家找错了钱。他仔细净了面,又漱了口,还特地穿了件干净板正的衣裳。这卖吃食的,最是忌讳邋里邋遢,自个儿不把自个儿拾掇得像模像样,人家客人哪能放心?他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忙活完,草草垫了垫肚子,他背上竹篓,正要出门,云胡从灶房里小跑出来,将手里的小布兜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小声嗫嚅道,“我、我烙了饼,你路上、路上吃、还是、是热的。”谢见君接过小布兜,揣进怀里。秋末早上不见太阳时,还凉飕飕的,热饼子隔着里衣,贴在他胸膛前,连一颗心都捂得热烘烘的。谢见君一路脚步飞快,待走到集市,后背上已然漾起了薄薄一层细汗。赶着这会儿路边的商贩还不算多,他顾不得歇口气,先行占下了一处小摊位,这位置四通八达,不管是哪个方向过来的村民,总能第一眼就瞅见。安顿好后,他搬来一块平整些的石头,把盖着白棉布的豆腐往外一搭,自个儿往地上铺了层破布,席地而坐。没多时,路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妇孺老太挎着小竹篮慢悠悠地转过来。“婶子,要豆腐吗?新出锅的豆腐,还嫩着呢。”,见有年纪稍大的妇人朝他这边张望,谢见君忙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