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举动,打破了戴瑶的嫂子刻意保持的宁静的矜持,她放下骨灰盒,嚎啕大哭起来,直到哭得没有了力气,瞬间被潮水般涌来的忧伤击倒在客房的沙发上。
周序最终收下了那张卡,因为戴瑶的嫂子告诉他,这张卡属于戴瑶,既然戴瑶临终前没有表过态,他便无权替戴瑶决定卡的去留,只有长大后的汐汐才拥有决定权,而且,她确信陆文星绝不会再收回这张卡,如果周序非要还给他,他一定会把卡当作祭品烧给戴瑶。
戴瑶母亲的骨灰撒在了同一片江域,母女俩以这样一种方式重归于好,当最后一捧骨灰抛入江中,周序看见了一条银白色的鱼高高跃起,然后又迅速被仁慈和宽容的江水吞没,他觉得这条鱼的左半边是戴瑶,右半边是戴瑶的母亲,她俩终于合为了一体,从此将无拘无束的顺江而下,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归于自由之海。
连续两天,星期六和星期天,戴瑶的嫂子领着汐汐逛遍了三江城最好的乐园和商场,除了可以铺满房间的玩具,她还给汐汐买了四十套衣服,春夏秋冬都有,有六岁时穿的,也有十六岁时穿的。
“再见了,周序,再见了,汐汐,你们,我们,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在新建的有着椭圆形屋顶的火车站进站口,戴瑶的嫂子拼命挥着手,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转过身去,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不清楚下一次再见到汐汐是什么时候,甚至还有没有再见,因为生命是如此脆弱和无常,再见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奢侈的事情,人们经历更多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告别。
骷髅
因为老的项目经理资格证还能用到2008年,所以大部分建筑企业并没有招聘建造师的迫切愿望,离大限有两年多,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老祖宗早就讲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了,万一本企业精英荟萃,学霸云集,说不定到时候能像下饺子一样搞出一堆建造师证呢,证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就像侍弄藏獒,那玩意虽然威风凛凛,但整多了谁也养不起。
当然,也有一些建筑企业老总对手下员工的学识没有什么信心,开始试探着招揽取得了一级建造师资格的人,可这样的老总很挑剔,除了卧龙凤雏,一概不要,谁让现在是买方市场呢。
长期奋斗在卖房第一线的胡峰,还有终生要倚靠轮椅的李国球,他们在那些老总的眼里连蒋干也算不上,自然无人问津。
李国球倒还罢了,他本来考这个证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他躬耕于五寸山,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事业和人生规划,假如真有建筑公司求贤若渴看中了他,但要是拿不出总工程师或副总经理这样有诚意的职务,老板就算九顾茅庐他也不会出山。
可是胡峰不一样,他已经失业一年多了,靠着点积蓄还有安卉每月辛苦赚来的一千五百块钱,一家人总算跌跌撞撞的熬了过来,他现在充满了对工作的渴望,直白的说是对金钱近于崇拜的渴望,对一个有家要养的男人来说,堂而皇之的渴望金钱绝不能算作是什么可耻并说不出口的罪孽,因为在这个花花世界里,一切的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全部是以金钱为基础的。
有一阵子,屡屡碰壁的胡峰甚至对自己和安卉都产生了无可奈何的仇恨,他恨自己无用,也恨安卉太美太贤惠,假如安卉很丑很野蛮,他应该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压力和负罪感。
就在胡峰考虑重操旧业,去寻一家售楼部上班时,苏克打来电话,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慕州有个公司招施工员,你去不去。”
慕州在吴北省最西边,被崇山峻岭包围着,不通火车,仅有的一条入慕公路和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有得一拼。
“行,我去。”胡峰立刻答应下来,这是个雪中送炭的电话,如果他拒绝,就只能继续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禁在酷热的七月打了了好几个冷战。
听说胡峰要去千山鸟飞绝的慕州,安卉流了一夜的泪,最终在黎明到来时分做了个决定,她也要去慕州,她要和胡峰在一起,富也罢,穷也罢,一家三口必须要在一起。
“你是公司管人事的,今天,你得帮我拿个主意,有个叫马勇的,我看上了。”柯容建设集团的老板柯海南扔了一支烟给柯海潮,柯海潮既是柯海南的亲弟弟,也是柯容建筑集团的副总。
“这家伙名校毕业,既有建造师证,又有监理师证,既干过施工,又当过监理,既在国企猫过,又在私企浪过,学历,证书,经验,全部完美,大哥要是决定了,我马上打电话把他叫来,估计对这小子感兴趣的不只我们一家,得先下手为强。&ot;柯海潮心里纳闷,大哥让我拿主意,拿什么主意,招个人要啥主意,人家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拉倒,难不成拎个砍刀去把他抓过来。
“咱们只是家二级企业,还是三年前才升上来的二级企业,公司里到处是高谈阔论,花拳绣腿的人,我身边太缺乏实干型人才了,所以,看过马勇的资料后,我很欣赏他,据我了解,东辰、横岗的老总也看上了他,你说怎么办,说不出来你也是花拳绣腿。”
“哥,你这就难为我了,人家是一级企业,咱拿什么和人家竞争啊,一个是宝马,一个是夏利,要是我,我也愿意坐宝马,至少说出去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