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比外界更早知道了事故调查组的部分调查结论,这部分结论事关申巍的责任:升降机超过使用期限一个月,在施工期间也从未进行检修和保养,事故的直接原因是两个标准节连接处的螺栓脱落,引起吊笼倾翻,同时,安全防护装置受损,未能正常工作。而申巍是项目部负责机械引进、安装、维护的生产副经理,据升降机出租公司的老板交待,申巍多次接受了他的贿赂,既有金钱贿赂,也有性贿赂。
其次,公安局的同志告诉贺莹,你老公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天真无邪,他曾因为漂娼加斗殴,蹲过看守所,他是有过案底的人。
贺莹终于知道了,申巍压根没有为了世界和平而去那个什么叫乍得的地方奉献青春,所有的一切都是史晓明为了维护好兄弟的脸面而做的局,申巍被拘留的那段日子,她正挺着大肚子被夏姑娘忽悠着四处闲逛呢。
贺莹离开三江前,咬牙切齿的对李国球夫妇说,申巍被抓的一点也不冤,那十七条无辜的生命就是死在他的贪婪和欲望里,史晓明也不冤,谁让他认不清人,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好色又贪财的申巍去做。
贺莹走后,李国球不住唏嘘:“这段感情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再恨铁不成钢,申巍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外甥,想着申巍将拥有极其渺茫的未来,韩萍心里十分难受,好几天吃不下饭,她忧心忡忡的对李国球道:“申巍肯定是要坐牢的,出来后又怎么办呢,他什么也不会,孩子还这么小。”
李国球劝慰她道:“估计也判不了几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不行,让他来这儿帮忙养养鱼,种种菜,哪里没有一碗饭吃。”
随后,李国球表达了对贺莹的同情:“申巍摧毁了贺莹对他的信任,也摧毁了贺莹对生活的信念,这种创伤不是短时间能够弥合的,从贺莹的眼里,我看不出她会给申巍任何改正错误的机会。”
贺莹搬到娘家去住了,她对母亲说,当我傻傻的以为他给我带来荣光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嗤笑的目光在我背后肆虐,我不会和他离婚的,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母亲是善良并开明的人,她不忍心女儿陷入屈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她对贺莹说,离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在找到另一个合适的男人之前,妈养你们。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同样的屈辱穿透他的厚脸皮,让他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悲哀。”
母亲深叹了口气,知道女儿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会听的,只有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再劝吧。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始料未及,苏姨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她四十岁来到史家,在史家做了十八年佣人,她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这个家庭,史家的人都把她当亲人看待,她手机里只存着三个人的号码,史得柱,阎芳,史晓明,虽然她家务活做得无可挑剔,但她的社会经验,却不会比敏敏和小天舒强到哪里去。
她哄骗敏敏和小天舒说是去儿童乐园玩,然后开着车带她们来到深州三建总部大楼,这是她想到的能了解史晓明情况的唯一办法,但到了以后才发现,公司大门紧闭,并贴上了封条。
小天舒因为感觉到被骗而开始哭闹,幸好,敏敏不仅没有跟着起哄,反而对小天舒说:“你不乖,你要是不听奶奶的话,再哭,奶奶就不要我们了。”
于是,小天舒真的就不哭了,睁大了眼,紧张的看着苏姨,苏姨的心却一阵阵发紧,恨不能一个人逃下车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可她不能那样做,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她去买了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敏敏和小天舒立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生活对史家做出了最严厉的审判,她以为史三爷夫妇的死是终审判决,从那以后老天爷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史晓明一家三口幸福和安宁,可是,在亲眼目睹史晓明被警察带走以后,她绝望了,很明显,对史家的审判仍在继续。
苏姨从来没有动过离开史家的念头,只是,她不知道,年过半百的自己该如何带着不经事的敏敏和更不经事的小天舒走下去。
这天清晨,有人敲门,别墅的门口站着个瘦弱的老头,白头发,白胡须,布衣布鞋。
“洪大师,你怎么来了。”不知怎的,见着此人,苏姨的心马上定了下来。
“我该来了,也该我来了。”洪大师的眉毛很长,并垂了下来,将他的面相衬得很慈祥。
“可是,史家倒底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大难,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大师,不如你跟老天爷说说,一切罪孽算到我身上,别再为难这几个小辈了吧。”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除了死亡。”洪大师平静的道。
苏姨随洪大师来到练溪山,洪大师指着山间屋舍,房前菜园道:“当年问三爷要来的东西,现在完璧归赵,房产的名字是我的,不用担心被充公抵债,我能为三爷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要走了么?”见洪大师背上行囊,举起伞,一副要远行的模样,苏姨有些急了,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洪大师,不肯松手。
“我在这儿耽误太久了,我有我想去的地方要去,我有我想做的事要做,再说了,我不太有耐心干琐碎和重复的事,比如哄孩子开心,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我尝试着去算一个人的命程,并不意味着我要参与到这个命程中去,我现在最最昐望的,就是被所有人遗忘,也忘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