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就连说话的腔调,窦小慧也是嗲嗲的三江式普通话,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窦小慧对这个皮肤黑黑,削瘦挺拔,肩宽腿长,并没有被岁月摧成半残的男士,印象非常不错。
周序很忐忑的把前期资料交给了窦小慧,等待着她的“批评指正”。按照惯例,第一次打交道,不可能存在没问题的资料,每个资料员都有她独特的视角和默守的成规,大多时候,资料不是有问题,只是不适合她的习惯和口味而已,你总得来来往往与她磨合几次或十几次,才能得以安生,这实在是个比较恼人的过程。
然而,窦小慧只随手翻了翻,就让周序把资料放下,还告诉周序,你回去发个电子邮件给我,我看一看,有不完善的地方,我能做的就帮你做了,实在不懂的,再打电话问你,搞好了,我自已打出来送给监理。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周序感激涕零之下,匆忙做了个决定,然后,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钱的事,因为丁靖前天给他交了底,搞工程少不了吃吃喝喝,请两三个关键人物搞点小腐败,无伤大雅,只管找票据来报。
“但要注意,小腐怡情,大腐伤身啊,我这里也不会通过。”丁靖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而且,为了确保五室其他人能充分吃透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后来还是齐晶告诉周序,公司今年才出的文件,每个工程可以有百分之五的招待费,签字权在各科室。
周序盘算了一下,自己负责的工程有二十三吨无粘结结钢绞线,他看过合同,公司是按每吨一万六接的,总价就是三十六点八万,百分之五,按规定可以有一万八的招待费,丁靖肯定得用大头,但自己花个千的零头,也应该没有问题。
闯荡职场五年的周序,再也不是刚入三江,不敢买卧铺票,也不敢接受上级恩惠的毛头小伙了。
所以,窦小慧再能吃,总吃不过季晨夫妇吧,而且,只要不去像大唐那样卖海鲜的高档酒店,周序自忖应该还兜得住。
事实是,窦小慧想吃牛排,一个比较小资的想法。周序和史晓明吃过两回牛排,说实话,他觉得把一块肉饼拍在盘子里,既无趣也无味,但他说不出口,美女要吃啥就吃啥,这才是好客之道,更何况,两份牛排,顶天也到不了两百块钱。
周序后悔是因为他明白,他请窦小慧吃饭,绝不仅仅为了感激她的知遇之恩,也不是窦小慧美得让他有了什么想法,说白了,他就是心里还存着对戴瑶的怨气,对戴瑶轻视他这个主家男人的不忿,归根到底,他想要个报复,无伤大雅,微不足道,却能抚慰自己的阿q式报复。
但是,戴瑶有错吗,人家还没正式嫁给你,她用自已的钱去赚辛苦钱有错吗,或者是他男人的自尊太过敏感、狭隘。报复一旦开始实施,性本善的周序又觉得良心不安起来,开始了反省和自我批判。
坐在西餐厅,周序总觉得有无数双眼晴在狠狠盯着他,无数的声音在骂他,你个薄情郎,负心汉,无耻之徒。
带着不纯目的来请客的周序,极力克制着不吃而逃的冲动,漫不经心的听着并应和窦小慧无聊的玩笑,稍显笨拙的切着盘中七分熟的牛排,时不时举起怀中红酒和窦小慧碰一碰,然后说些没有油盐的废话。
窦小慧点的两份套餐,都含红酒,但各只有小半杯,所以,俩人都喝得很克制。
最后,周序准备按铃结帐的时候,窦小慧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马艳春嘴里的周序,是不是你啊,怎么感觉没她说得那么神奇,不会是因为脑瓜受了伤,引起了基因突变。”
不等周序反应过来,窦小慧嫣然一笑,道:“两点钟,我要到检测中心取报告,快来不及了。谢谢你的午餐,牛排不错,有机会请马艳春来吃一回,她对你还念念不忘呢。我先告辞了,拜拜。”
苍天啊,为何哪都有马艳春,周序独自坐了半天,自嘲道:“周序,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是潘安吧,人家肯帮我的忙,不过是马艳春的面子。”
周序是头一回吃饭后要报销凭证,所以他拿到票据时才发现,上面盖着餐厅的章子,“马尔顿西餐厅”,他顿时感到头大,试想想,大中午的,有哪个工地的监理、总包、甲方会要求吃西餐,这票据拿回去,丁靖肯定会以为他假公济私,把请老婆啃牛排的费用拿到公家来报。
思之再三,周序沮丧的把票据撕碎,报复的快感根本没有,倒是陪了夫人又折兵的沮丧总在心头环绕。
此刻,周序不想弄清楚窦小慧和马艳春是什么关系,他只想赶快回家。
汐汐一个人在床上玩,她在认真的研究手边新买的毛绒小熊,连周序朝她打呼也不理。
戴瑶穿着睡衣,抱着双膝,坐在汐汐身边,歪着头看周序,在周序眼里,此时的戴瑶,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那么无辜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让他觉得此刻不抱抱她而去做任何别的事都是罪过。
于是,周序从后面搂住戴瑶,脸贴在她背上,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诉:“周序是很爱很爱戴瑶的,这个公理,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公理,会指引今后周序的思想,指导周序的生活秩序。”
石街
三江市有五个区,就像人的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