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打开话匣子,镇政府风云变幻,村里轶闻趣事,群众喜怒哀乐,等等,对曾华无话不讲,无事不谈。曾华是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这时,村里突然响起了广播声、警笛声,此起彼伏。鸡鸭慌乱扑腾,尖叫声、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村民的谩骂声、吼叫声震天动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彻底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怎么这么乱?”汪伯中止话头,站起身,对曾华说,“后生仔,我们出去看看。”
曾华扶着汪伯的手臂走出院子,只见一群身着环保、农管制服的人村里追鸡赶鸭,有的拿网兜套,有的拿长棍打,有的赤手猛追,抓住了鸡鸭就装进编织袋。
汪伯朝一堆穿便服的人群喊道:“汪情,过来!”
一个年轻人听到叫声,看到汪伯后,马上跑了过来,恭敬地称呼:“三伯,有什么事?”
“这些人是什么人?”汪伯举起巴掌就甩出去,“你带来的?少做点造孽事。”
汪情躲开汪伯的巴掌,贴近身边解释道:“三伯,县里组织农村卫生环境专项整治行动,规定村里的鸡鸭、狗猫不能放养,否则没收罚款。镇宣委陈晓波陪着环保局郑局长、农业农村局吴队长到我们村进行整治。”
汪伯不由分说,手点着汪情说:“你带我去见他们。”
汪情胆怯地望向那堆人,在汪伯的威视下,极不情愿地带着汪伯、曾华来到一个带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身着黑色西服、皮鞋锃亮,约30多岁的年轻人面前,小声介绍道:“陈宣委,这是我三伯,老村支书。”
陈晓波斜眼看了下汪伯,淡淡地说:“有什么事?”
“陈宣委,你们不能这么做,”汪伯见陈晓波神情傲慢,心里极不舒服,情绪激动说,“农村的鸡鸭关倒养,那还叫土鸡土鸭?狗拴着圈着,还能看家护院?”
陈晓波无动于衷,手指着远处大声叫道:“那里还跑了一只,快去追!”
“亏你还当过村干部,不懂下级服从上级吗?县里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你有意见到县里告状去。”
曾华怕汪伯激动,抢先建议道:“汪伯说得有道理。镇里应该根据农村实情,因地制宜。退一步讲,先宣传、通知,让村民自觉圈养鸡鸭,是不是更好些?”
陈晓波鄙视曾华一眼,挺胸抬头道:“宣传九十九次,不如动真的、来硬的一次,懂不懂?!”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过来了,谦恭地称呼陈晓波后,转身黑着脸对汪伯说:“叔公,这是县里、镇里的统一行动,你不要惹事,让我难为人。”
“放屁,我问问就是惹事?”汪伯被晚辈无帮呛白一顿,气得脸色通红,手臂不停地颤抖,颤颤巍巍说,“汪维仁,你难为人?你当书记三年,做了件人事吗?带着这些卵子人来,把全村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我劝你少做造孽的事,否则,你的脊梁骨会被戳烂,祖宗也在九泉之下骂娘。”
汪维仁满脸不屑,凶相毕露:“赌咒我?我没生卵子,不会骂?老子是共产党的人,给共产党办事,有镇党委、陈宣委撑腰,哪个奈得我何!惹起我咬牙了,老子弄死他。”
这时,两个分别穿着环保、农管制服的人过来了,各拎着两只鸡鸭在半空中抖动炫耀,上气不接下气说:“好久没跑了,累死我了。土鸡土鸭就是野,好难抓,味道一定超级棒。”
汪维仁立马换上一副嘴脸,谄媚道:“郑局,胡队,您们辛苦了。我晚上把这几只鸡鸭炖了,请您们好好品尝我的拿手厨艺:土鸡土鸭一窝炖。”
陈晓波紧上几步,奉承说:“郑局,胡队,您们不辞辛苦,身体力行,率先垂范,让我很受教育和感动。”
矮胖的郑局长说:“你配合得很好,平时工作也很到位,我给镇里打99分。”
陈晓波连忙说:“李镇长给我的任务是100分。”
农业局胡队长故作神秘说:“少那1分你懂的。”
“哈哈哈,”他们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放荡无耻的笑声象疾风冲刺人的耳膜,象一把把利刃刺穿人的胸膛,把心脏一小瓣一小瓣剖开。
“你们横行霸道,欺压群众,”汪伯气得浑身颤抖,“是要遭报应的!”
曾华牢牢扶住汪伯,附在他耳旁轻声劝道:“汪伯息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会有人收拾他们的。我们先回去。”
陈晓波拿着手提扩音器大声宣布,村民要赎活鸡活鸭,须交50元罚款。死鸡死鸭,须交30元罚款。时间,下午五点前。地点,村书记汪维仁家。逾期不交罚款者,鸡鸭一律没收。
整治工作队员肩扛着装满鸡鸭的网兜、编织袋,个个喜笑颜开,浩浩荡荡地朝汪维仁家里走去。
汪情一动不动,木然地望着一行人离去。半晌,他过来与曾华一起扶着汪伯,满脸愧疚说:“三伯,您受气了,你骂我打我吧。”
汪伯一脸恨铁不成钢,怒斥道:“汪情,你只要今晚跟他们一起吃造孽饭,我们的情分一刀两断。”
汪情坚定地说:“三伯,我坚决不吃造孽饭!”
汪情有正义感,有骨气,能坚守做人的底线。曾华心中暗暗赞许,朝汪情欣赏地点点头:难得的可塑之材。
曾华、汪情搀扶汪伯回到家。面容慈祥的汪伯母也从外面打麻将回来了。他们盛情挽留曾华吃晚饭,曾华也没矫情,帮着杀鸡宰鸭,边和汪情攀谈,得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
晚饭过后,曾华与汪伯、汪伯母道别。两老眼角噙泪,依依不舍,叮嘱有空常来。曾华激动不已,一口应承。汪情用摩托把曾华送到旅馆,时针指向7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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