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沈平心里觉得好笑,黄老板怕我忘了那幅画,故意做一番提醒!上回要不是你黄老板跑得太快,这幅画不早就还给你了吗?徐沈平假装猛然醒悟:“要不是黄老板你提醒,我差一点把那幅画忘了。那天你下车后跑得真比兔子还快,不然我早就追上你,把画还给你了。这样吧,画现在不在办公室里,明天下午二点钟,你到这里来拿。就这样吧!现在我要去开会了,你有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吧!”徐沈平下了逐客令,黄老板灰溜溜地走了。徐沈平赶走黄老板,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在万恶的旧社会,地主老财们当道,所以“穷不和富斗”。新中国成立以后穷人坐了天下,因此“富不与穷斗”。穷人常常会发“穷狠”,这常常是富人始料不及的。黄老板虽然不是绝对贫困,但是和徐沈平相比,是相对贫困的“穷人”,在刚才的一个回合里,徐沈平表面上赢了一局,但是最后鹿死谁手,还是一个未知之数。金花回老家三十里铺去了。琼花接替金花照顾吴解放,她的主要精力放在爹的换肾手术准备上。她多次到市人民医院找专家咨询,耐心等待肾脏的供体。可是去了几回都是无功而返。现在社会上患尿毒症的病人数量不少,换肾已经不是新闻了。小报和小电视台的小记者们,在没有新闻可炒作的时候,报道几例什么父亲为儿子、妻子为丈夫、女儿为妈妈捐肾的新闻,也算交了差使。琼花看了这类新闻,从中大受启发:咱为啥一定要等待医院给咱找肾源?咱给爹捐一个肾不就成了!琼花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她爹,她想先去医院问问医生。又到了吴解放该去医院做血液透析的日子,琼花和吴解放打车去了医院。琼花在血透室把爹安排好进行血透后,便挂了一个泌尿外科专家门诊号,打算做一次详细的咨询。接待琼花的是泌尿外科的张主任。张主任问清了琼花的来意以后,详细地向琼花解释了相关的问题。张主任说:“人有两个肾脏,平时两肾各有百分之二十五在工作,百分之七十五在休息。因此,实际人只需有一个健康的肾脏,就可承担肾脏的全部功能。子女为父母亲捐肾(ctp捐赠),是因为亲属之间有一定比例的相同基因,组织配型情况要好于非亲缘关系的人群。只要供体身体健康,经过认真的术前检查,精心施行手术,半数以上的亲属捐肾平均存活时间为十九点五年,远远高于尸体供肾的十二点五年。对于配型完全相同的移植者,可以只予以二分之一剂量的免疫抑制剂,就能控制排斥反应;而配型半同的情况,则要给予三分之二的剂量,才能控制排斥反应。世界上存活最长的一例亲属肾移植已存活了四十年,是无血缘关系的尸体供肾难以达到的。”张主任又解释说,许多父母亲由于考虑到他们的子女今后还有许多路要走,而不愿意接受来自子女的肾脏,他们担心子女捐赠肾脏后,可能有健康危险。但是,最近的研究发现,捐献者死亡的危险性很低,估计捐献者死亡的危险性为三千分之一。张主任的话有很强的专业性。琼花听了似懂非懂,但是她记住了里面的两个数字:亲属捐肾存活时间为十九点五年,尸体供肾的存活时间为十二点五年。她想如果由她给爹捐肾,爹可以多活七年。琼花用的是简单的加减法。她没有高深的文化,更没有统计学的概念,所以她对“平均存活时间”没有彻底地弄明白。但是只要有了“七年”这一条,琼花捐肾的理由就足够了,琼花当场作出了为爹捐肾的决定。张主任当即给吴解放和琼花开了血液化验单,要他们俩人做血液配型检查。血液配型首先要求供体和受体之间的血型符合输血原则:o型接受o型、b型接受b型或o型、a型接受a型或o型、ab型可以接受ab型或a型或b型或o型。而为了避免或减少肾移植后发生排斥反应的可能,取得肾移植的成功和使移植肾能够长期存活,肾移植前还必须进行淋巴细胞毒试验、人类白细胞抗原(h)系统和群体反应性抗体(pra)等多种配型检查。琼花等爹的血液透析做完后,带他去化验室抽了血。吴解放只当是医院的例行检查,也就没有多问。回家以后,琼花就耐心等待医院下周的配型结果。有一天晚上,大春和桂香过来看望吴解放。在吴解放沉浸在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里的时候,琼花偷偷地把她要捐肾的决定告诉了大春他们。大春对琼花的决定又是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个堂妹是越来越无法捉摸,她几次自作主张,频频发动突然袭击,都在既成事实以后,才把情况告诉家里人。可是她有爹在身边,大春只是一个亲戚,他又能说什么呢?琼花要求大春保密,不能把真相告诉她爹,并且等下周配型结果出来后,分几次把四十万块钱的手术费,预缴到医院里。大春说:“不必一下子缴这么多的钱,先交二十万吧!等医院里欠费的时候再交。现在的医院看见你有钱在他那里,宰人没商量。哈尔滨的一个病人住院一个多月,医院竟收了一百多万,结果人还是死了。”琼花觉得大春的顾虑有道理,就说:“医院缴费的事情,你看着办吧!”大春和桂香又与吴解放说了一些闲话就回去了。一周以后,医院的配型报告出来了,血液等各项配型结果都很理想。得知这个消息,琼花很是高兴,爹的换肾手术是指日可待,只等医院方面做出手术安排了。几天以后,医院通知琼花,后天她和吴解放先来住院,换肾手术安排在稍后几天进行,主要是手术前还有一系列的身体检查要做。琼花和吴解放决定按医院要求的日期去住院。她在住院前又和大春商量了一下,无非是与手术有关的几个具体的问题:一个是如何向她爹解释手术费用来源的问题。金花还在这里的时候,琼花已经埋下了伏笔,她说过“可能”有一个“金龟婿”要帮助她们,现在只要把“可能”改为“已经”,就是“已经”有一个“金龟婿”在帮助她们。只要不让吴解放知道手术费用的数额巨大,他就不会生疑。第二个问题是手术前要不要通知金花她们四姐妹?大春说还是不说为好。如果她们知道爹和妹妹要动手术,一定会拖儿带女地到这里来,不但接待她们牵扯上许多精力,而且她们来了也于事无补,不如等手术成功以后,再告诉她们。第三个问题是琼花他们手术后的看护问题。大春说手术的当天他和桂香请假到医院里陪他们,如果手术顺利,再请医院里的护工照顾他们的生活。最棘手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向吴解放说明换肾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以及琼花捐肾的实情。俩人商量的结果是半实说半虚说,由琼花直接向她爹摊牌,向吴解放直截了当地说清楚。不换肾就保不住老命,既然非换肾不可,迟换不如早换,求得早点脱离苦海。至于琼花捐肾的事情就先暂时隐瞒下来,只说医院里已经为吴解放找到了肾源。琼花捐肾的真相,等换肾成功后再说不迟,以免吴解放因为不愿意琼花捐肾,而延误了预定的手术时间。吴解放在琼花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之下,放心地住进了医院。市人民医院对这次手术很重视。对于医生来说,活体肾移植手术的风险要比尸体移植增加一倍。因为同时进行手术的是两个人,手术一旦失败,那影响到的就是两个人的生命,所以医院又抽调了普外科的赵主任来亲自主刀。琼花对这次手术比医院更为重视,她找到赵主任,给了他五千块钱的红包。赵主任没有任何推辞就收了下来。他自己留下三千块,其余的钱在当天手术开始前,由他分给麻醉师和护士。这几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琼花住院的第三天,她被推进了手术室。上午十点钟,琼花的肾脏被成功地从周围的脂肪组织中剥离出来,肾动脉、输尿管随之被切断。医生将带着琼花体温的肾脏,置入事先备好的冰水盆内,迅速对肾脏进行灌洗、修剪。同时在隔壁手术间里,植肾小组的专家们已为吴解放做了术前的最后一次血液透析。手术室里也做好了吴解放肾脏植入前的各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