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博容眉间一皱,随随便便称呼她的名字,这已经有些失礼,她家与沈七家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
“沈家表兄。”宁博容客气地行了一礼,“阿青,回头给沈家表兄再送一双筷子和酒杯。”
“是。”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走进了黄昏的暮色里。
沈洵静静看着,却是没有再出声叫她。
实际上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好?会让她在几年前那样坚决地退却亲事,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作为沈家这一代中最有希望的孩子,沈洵自然是极聪明的,所以他知道有一种他最不愿意承认的可能——
她心有所属。
每每想到这种可能,他便自己反驳道,不可能,她的年纪还这样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会想起那个雨天,宁博容与刘湛并肩站在江堤之下,两人的手就那样紧紧拉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两个明明还只是孩子,看无论是神情还是气质,却没有半分孩子该有的天真稚气。
那是沈洵心中的一根刺,怎么都拔不掉,但若是宁博容真的能够嫁给他,他愿意将这件事彻彻底底地遗忘。
问题是,这个姑娘好像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沈洵叹了口气,缓缓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七郎,你来啦。”宁博裕笑道,“来,我们下棋。”
“这是……宁家妹妹亲自做的凉菜?”
“是,阿容做这些那是相当拿手的,”宁博裕得意道,要知道,凉菜看似简单,实际上才不是这么好做,凉菜好吃与好吃的差别也是极大,太酸不好吃,太咸也不好吃,可若是太淡,也是没滋没味,宁博容亲手做的凉菜酸爽得恰到好处,咸淡得宜,这才是很见水准的,“连这青梅酒,亦是她亲手酿的。”
沈洵心中一动,“她知道——我今日要与你来下棋吗?”
宁博裕摇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先前并未和她说起,原她好似要和我说什么的,我提及你要来,她便早早走了。”
宁博裕或许不及宁博闻和宁博容聪明,但也不傻,这句话已经是相当赤|裸裸的提醒了,可惜沈洵神思不定,竟是不曾听得出来。
这一天的棋下得于是也输得一塌糊涂,明明沈洵的棋艺要比宁博裕高上一截,但心中有事,这心思不用在下棋上,能下得好才叫奇怪。
次日已是五月初六,婚礼迫在眉睫,却在这时,几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宁博容听到门房的消息报进来,才知道是宁博闻一家来了。
在正堂见过崔氏,刘婉贞依旧是那副乖顺媳妇的模样,崔氏也不好横眉冷眼,淡淡寒暄了两句,宁博闻便直切正题。
“阿娘,待二郎的婚事过后,我便要带着婉贞回京了。”
“回京?”
“是,调令已经下来,我由云州刺史调任鸿胪寺卿。”宁博闻道。
崔氏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嗯,好好做官,莫再让你阿父失望。”
“是。”
虽那几年宁博闻与宁盛夫妻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经过这么几年的缓和,已经是好上许多了,宁博闻并不操之过急,宁盛与崔氏也是渐渐在与他修复关系,于是现如今说起话来态度已经是相当平缓。
虽崔氏只是这样淡淡一句,宁博闻却知道她是全然出自真心。
鸿胪寺卿同云州刺史一般,都是从三品,但是从三品的地方官和从三品的京官,那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鸿胪寺卿这个位置有其特殊性,鸿胪乃是传呼之义,源于汉代之大鸿胪,掌管皇帝的待人接物,等于皇帝私人的外交部,是个实实在在的实缺,属于离天子最近的职位之一,不是那等闲散官。
“阿母,若是可以,我想接阿容一块儿到京城去住一段时间。”刘婉贞笑盈盈道:“也好看一看京城的风光,阿容渐渐大了,若是再大上两岁,怕是更不好出门,趁着如今年幼,倒是好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宁博容朝刘婉贞看去,说句实话,被她说得有些心动。
她到大梁已经十三年了,但……那传说中的京城,却是一次都没去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同她现代时候看的故宫差不多?
大梁承袭唐风,恐怕是不大一样的吧……
“阿母不必担心,不过三两月,保证将阿容再好端端地送回来。”
宁博容也一把挽住崔氏的手臂,“阿娘,不如让我去看看吧。”
不仅是她,宁舜华和宁舜英也扑了上来,“祖母,便让姑姑去吧!”
她们俩是真的喜欢宁博容这个只比她们大几岁的姑姑。
崔氏原有些犹豫,宁博容年纪渐渐大了,却是要说人家,云州潞洲两地偏生没有什么太好的人选,实则京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的好儿郎更多,可惜的是她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陪着宁博容上京去,这刘婉贞虽是长嫂,却是十二分地不靠谱,还不如自己的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