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卿看看她,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欢迎我?”舒安接道,四下环顾,“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毕竟我也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现在来缅怀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舒安站到他的旁边,从高楼的落地窗望向外面。正午时分,没有阳光,只有纷纷的雪花洋洋洒洒。行人如织的中央大道就在脚下,但却好似另外一个世界。“有什么好缅怀的。”石越卿淡淡地说,“不都是你预见到的吗?”“你是在怪我吗?”“有因有果,这样的结局怪不了任何人。”他说。舒安转头看了看他,他望向窗外,目光的焦距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天色虽不明亮,但雪花落在窗棂上,纯白的颜色也将屋子里映出几分光影来。石越卿回来以后,舒安这是父与子【非小满视角】(2)石越卿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医生做完例行检查从病房里出来。他简单询问了几句,得到的回答是情况稍有好转,但仍旧不容乐观,还是要小心谨慎地观察。他谢过医生,之后开门走了进去。病房里的窗帘已经拉开了,外面的雪停了,屋子里暖气烧得很好,温度宜人。护工在一旁倒水,见到他,打了个招呼。他走到他父亲的床前去。石贺已经醒了,眼睛里却是浑浊的颜色。他的目光从石越卿进门那刻起就在他的身上,一直没有离开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无力开口。“你先回去吧。”石越卿自己搬了把椅子在他父亲床边坐下,抬头对护工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今天我来守着。”护工小伙子应了一声,收拾收拾就离开了。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石越卿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看了看他父亲,石贺目光凝聚成一点,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爸,”他半晌才说,“医生说现在还不稳定,你再睡一会儿吧。”他说着就要起身,然而手却忽然被握住。石贺大病初愈,这一握是没有力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让石越卿心头狠狠地一颤。他父亲还是望着他,嗫嚅了什么,他没有听清。那天下午石越卿一直坐在他父亲的旁边,那是印象里,他觉得自己头一回跟石贺独处这样久的时间。他父亲刚刚清醒,思维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断断续续的中间又睡了几次,但却一直都没有松开他的手。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老人了,有钱或是没钱,又有什么用呢?石贺这一生颠簸起伏,在风头浪尖上千帆过尽以后,可最后坐在床边的,居然只剩下大儿子。病房里静悄悄的,石越卿能听到点滴流下来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竟蓦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个时候的一个握手,比许多钱都要来得更实在。石越卿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趴在床边呢喃了一句:“小满,别闹。”然后他听到一个很微弱的声音。“不是小满,是你爹。”这句话让他忽然一下清醒了,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他父亲正望着他,头发已经白了大片,眼角的皱纹在床头夜灯的投射下显得愈发清晰。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石越卿看了一眼表,凌晨三点了。“爸,你醒了?”他说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感觉怎么样?要我叫医生来吗?”石贺缓缓地摇头。“越卿,”他的声音弱而沙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石越卿微微低下了眼睛,没有说话。只听石贺又问道:“你弟弟呢?找到他了吗?”“没有。”石越卿看到他爸听了这句话,闭了闭眼睛,似乎有水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但石越卿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眼睛的生理反应。“那他那笔债……”“我让债主缓了四个月,破产申请和收拢资金都需要时间,他们也明白,所以答应了我。”石越卿略略一顿,又说,“我把律所的其他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之前你给我的那套房子被我卖了,筹集下来,手头现在有八百五十万可以还。”石贺微微动了一下,“还有一千多万。”“嗯。”灯光的接触不太好,忽然闪了一下。父子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石越卿他低头,十指相交,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的,却是小满那些表情包里如出一辙的剪刀手。“越卿,”石贺在这时候轻轻叫他,“你为什么回来了?”“总要有人来解决这些事情。”“可是那也没有必要是你。你之前那么清楚地跟我划清界限,难道不就是为了在现在这个时候不受牵连吗?”石越卿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将他父亲的床位微微调高了些。“爸,”他很慢很慢地说道,“你该知道我不是怕被牵连的人,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是你我看重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石贺看着自己儿子,半晌,轻笑一声。“确实不一样……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选择回来。”他低声喃喃,似乎有些疲累,“小满呢?她没有阻止你吗?”“是她劝我回来的。”同伍舒安的反应一样,石贺的眼睛里也有些讶然之色。石越卿很平静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然而却没有如期而来的询问。石贺只是默然了一会儿,接着微微点了点头。“小满是个难得的女孩子。”石越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说道:“她是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