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琰强作镇定,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怎么说啊?”
“比我那儿大多了。”他拿起平板电脑,“还有这个呢,吴森怎么这么抠啊,就给你不给我?”
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前两天在运输车上她也露出过这种表情,但当时是昏了头了,不明不白地就想着怎么求饶,现在还这个模样,恐怕是真的走到绝路了。
叶嘉文心里也有数。吴明川亲自来提他,在路上特意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他虽然对永兴内部那些勾心斗角的势力只是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吴明川这样不说站到吴森那边去,起码也不是陈季琰这边的了。
三天没见,她瘦了一圈,本来就没几斤肉,现在两颊都快凹进去了,两只眼睛就显得特别大,像只营养不良的猴子。叶嘉文挨着她在地板上坐下,侧过头看她:“陈季琰,怎么回事啊?颓成这样。”
陈季琰苦笑:“能不颓吗,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
“你手眼通天,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啦。”四下无人,她终于褪去了精干的伪装,颓然地伸直双腿,像个坐在路边耍赖皮的小孩,“完蛋了。”
他腿上还有伤,小心翼翼地也放平了,用脚趾戳戳她的小腿:“咱们俩能活着出去吗?”
“不知道哇。”她喃喃地说,垂着脑袋,眼神涣散。
不交权,叶嘉文必死无疑;交了权,他们共同为人鱼肉。
叶嘉文伸手拨开她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故意在她衣服上擦擦手,她果然瞪回来:“干什么?”
“我都被你当人质了,你也不问问我怎么看?”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情人之间的呓语,陈季琰却汗毛倒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看啊?”
叶嘉文看着她。
他生来只是普通人,努力念书读大学,毕业后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每月吭哧吭哧地还房贷,缓慢而一心一意地建筑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如果不是陈季琰又一次走进他的人生,这样的日子会十年如一日地过下去,而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除了对她的思念周期性地如潮水将他淹没。
而陈季琰,和外表不同,陈季琰的脆弱和敏感远超旁人想象。她依赖权力,试图用威严与财富解决所有问题,身为皇帝,自然也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思维方式,乃至叶嘉文一开始指着鼻子恨恨地说她不知道平等和尊重,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非要等到上蹿下跳地闹过了才能好。
从这个程度上来说,叶嘉文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驯兽师。
筹码和交易这件事,她仿佛比叶嘉文本人更介意,耿耿于怀地反复自我折磨。他没有巧舌如簧的天分,只会剖开自己的心,捧给她看。
“但我相信你啊。你知道的吧,陈季琰?”叶嘉文捉住她的手吻在掌心,眼神直勾勾的,一眼就能看到底,“你叫我上哪我就上哪,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二十几年的人生一半多都是陈季琰,剔不掉、离不开。肉骨凡胎,他自然也怕痛怕死,可仔细想想,竟然还是最怕她不相信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柬埔寨真的没那么乱,我都是瞎写的(再次声明)
第34章
孟书妍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度假村。独门独户的小别墅有单独的露天泳池,佣人在长廊下为她准备新鲜水果和椰子汁,之前在金边见过的那位太太也在这里,孟书妍知道她叫波法,是吴明川父亲的情人——不是填房妻子,只是情人。
去机场接她的正是波法。孟书妍满脑子都是吴明川,一心以为自己就在去医院的路上,结果半小时车程后,她被塞进了永兴旗下的度假村。波法安顿好了人转身要走,孟书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们不去医院吗?”
她听不懂中文,没法回答,却也知道这女孩应该是在问吴明川,就用柬语回答:“小川没事,在这里休息两天,他会来找您的。”
孟书妍心急火燎,抓着波法不放,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两个身强力壮的佣人过来把她拖开,电光火石间她突然醒悟:自己受骗了。
吴明川大概根本没事,她被人骗了,心甘情愿地自己买了机票送上门来。
除了照顾她们的佣人、定期送鲜蔬果鱼肉的运输车,这里一片死寂。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孟书妍靠玩手机消消乐度过了漫长的两天。第二天傍晚,吴明川敲响了她的房门。
不过一周没见,他看上去竟老了三岁。
孟书妍试探着叫他:“吴明川?”
他好像没听到,走进她的房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双手抱头,脸都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挨着他坐下,孟书妍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得跟你道歉,是我连累了你。”他脸色很不好,还竭力维持着一贯温和的语气,“他们抓错人了,再过十来天就会把你送回去。这两天你就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
“什么叫抓错人了?谁要抓谁?”
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吴明川头痛欲裂。“这些你都不必操心。”
自打初次见面起,吴明川永远体面、胸有成竹,孟书妍从未见他这样狼狈。他在撒谎,一定是出大事了,城门失火,殃及她这条池鱼。
她在他面前跪坐,伸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我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