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难理解,当她表示她可以理解我抽身不顾时我的表态了:我当即目光炯炯(我是高度近视眼,要想表现目光炯炯很不容易)大义凛然对她说:&ldo;不要说了,我决不会抛弃你不顾的。我要帮助你摆脱那死鬼的纠缠!&rdo;这几句话完全可称得上掷地有声,可以直接入选二零零七感动东北,弄得她的眼睛当即就发亮了,湿润了,特别激动地看着我,就差说当初选择老徐确实是选错了,完全应该选我嘛。在这目光注视下,我能不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吗?虽然我一直活得挺窝囊的,远远称不上英雄,她更是与美人两字不挨边。
我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墙边,一把抄起来那个骨灰盒,转身面对杨梅。她惊慌地看着我,就好像我要拿这东西对付她似的。&ldo;我这就把骨灰盒砸掉,把骨灰丢进马桶里冲掉,免除你的后患。&rdo;
&ldo;那怎么可以?&rdo;她惊呼道。
这时候就用得着我那半吊子弗洛伊德心理学了。于是我就给她详细解答,她的经历完全可以用现代心理学来解释。她亲眼目击老公淹死,心理上不能承受这样的刺激,造成心理有些扭曲,心理层面有些灰暗,再加上老徐死前她们关系并不好,她的内心深处(也就是所谓的潜意识)。出于悲痛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他的。据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中所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在暗暗盼着自己所爱的人死掉,一旦所爱的人真的死了,在潜意识里会认为是自身应该为爱人之死负责。我们在葬礼上看到某些人悲痛欲绝,其实他们更多的是出于自责,而不是悲痛。所以所谓老徐三更半夜来找她来,强行跟她同床共枕不过是心理遭受重创后的幻觉而已。综上所述,她的问题不是老徐,而是她的潜意识中的负罪感。
&ldo;那你拿他的骨灰盒干什么?&rdo;她胆战心惊地问,好像生怕我一不小心失手,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似的。
&ldo;这是你的心理寄托物。在潜意识中你认为老徐潜藏在骨灰盒里,把它摔掉,就等于破除你的妄想。&rdo;
&ldo;你说是我的妄想,那么他最初出现时地板上水淋淋的脚印是怎么回事?我的脖子上青紫伤痕又是怎么回事?墙上的血字又是怎么回事?&rdo;她义正词严地责问我。
我回答不出,她也并没有逼迫我,只是硬挤出笑容来,&ldo;就算你说得对,这么着急干什么,明天处理他还不行吗?好歹夫妻一场,用文明一点的方法不更好吗?你放下他,来陪陪我渡过剩下的长夜可以吗?&rdo;
&ldo;当然可以。&rdo;我随手把骨灰盒往那木板上一扔,她脸上的筋肉也随之跳了一下。这有什么呢,我在火葬场看得多了,还曾搂过几个睡觉呢,不也没出什么事嘛。
我走过去把她搂在怀抱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爱情的催发,这种事也没什么意思。她的身子在我怀抱中簌簌发抖,我猛然想起李东阳来,他是本市最出名的灵媒,我还以他为原型写过一部长篇恐怖小说呢,既然我说话杨梅不信,就让他来对付好了,他就是干这个的。我跟杨梅一说,她当然很高兴。给李东阳手机打电话,关机。我就给他发了几个短信,讲了这个情况,还告诉了他地址,让他明天早上就来。听说有高人可以解救她,杨梅不那么害怕了,很快就在我怀抱中睡着了。没多久我也迷糊过去。
是楼下的一声尖叫惊醒我的,我才醒来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要不是及时发现窗户敞开着,我还以为老徐真的出来了呢。我的怀里空了,杨梅不知去向。我伸展开酸麻的身体,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找遍了整个房间,到处没有她的影子,而且骨灰盒也一起消失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静,何况外面天已经亮了,没什么可怕的,更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硬认为那骨灰盒把杨梅带走了。这时我听到楼下一声尖利的拖长的抽泣声,我不由顺着窗口往下一望,立即看到杨梅躺在楼下回望着我。只是她已经摔得脑浆迸裂,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鲜血浸湿了好大一片地面,红得极其刺眼。我注意到她还抱着骨灰盒,盒子上的相片正冲着我,那个姓徐的家伙在相片上笑得很诡异。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尸体旁尖叫,两个男人围着尸体蹲着。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就以最快速度冲到楼下,在楼门口差点给绊倒,我连忙撑住墙壁,这时才发现手心里有一张纸。这张纸大概一直在我手里,可我到现在才注意到。我打开纸,上面写着血迹淋漓杀气腾腾的四个字:血债血偿。再加上一个惊叹号就更完美了。我认出纸上的字迹与在杨梅家的卫生间墙上的字很像。
我默默地把这张纸团成一团,走出了楼门口。那个中年妇女不知去向,两个男人仍蹲在那里看着尸体。其中一个脸庞苍白,却不是给吓的,而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色。那就是名扬东北亚声震太平洋的李东阳李大师。他一抬头就看见我,&ldo;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看住她呢?&rdo;他说。
&ldo;天要下雨,人要跳楼,我有什么办法?&rdo;我说。
李东阳哼了一声,一只手拎着号称百宝箱的作案工具箱,另一只手朝旁边的男人随便一挥,&ldo;这位是方唐方医师,精神病院的。我早上看到你发的短信,就把他喊上了,这大概是他的职业范畴。&rdo;
&ldo;我叫陈浣竹,是李东阳御用传记作者。&rdo;我一边伸出手去,一边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