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确实不可貌相。
他眼中的明树是手中挥着戒尺的迂腐教书先生,谁知三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宏治帝寻找多年的皇弟,一回京就风光无限,跟他摸爬滚打混日子的落魄二皇子完全不能比。
萧知尽大概也是想到了同一处,又好笑又心疼:“你们皇室都是双面人吧,人前人后两个样,以前那样欺负我,反过来却被欺负得这么惨。”
自报了仇,莫厌迟的戾气就没那么重了,这么被打趣也不气恼,顺着他的话自暴自弃道:“是啊是啊,其实说到底我连你都打不过,压根就不算欺负你。”
“我倒是天天盼着你来欺负我呀……”萧知尽惆怅万分。
那个时候他琢磨不清自己的感情,想跟莫厌迟接触,面对他时又十分心虚,每日只盼着莫厌迟来找自己麻烦,如此便有机会跟他相处了。
虽然每次身后都带了几个小弟……
莫厌迟从他怅然若失的眼神中读出了挑衅,好歹曾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小霸王,野性不见半分,他扑到萧知尽身上,虚虚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是真觉得我打不过你吗?”
“啊?”萧知尽骤然懵了,正要问他,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惊得两人一哆嗦,下意识推开对方。
“谁!”
“殿下,是我。”来人是叶悯。
“进来吧。”莫厌迟松了口气,趁叶悯走近之际,问萧知尽:“你干嘛推开我!”
萧知尽刚刚被莫厌迟退倒,这会儿还躺在蒲团上没起来,怎么看都是莫厌迟推的人,他冲着他看了看,默默爬了起来。
叶悯没见过萧状元这么狼狈过,忍不住看了两眼,边道:“殿下,刚刚宫里来旨,说有人算出殿下跟孙氏命格不合,有相克之像,故……婚事取消了。”
萧知尽挑眉,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
倒是莫厌迟有些惊讶,之前宏治帝怕他暗中捣鬼,特地找了个信任的心腹去算的命格,后来就下了圣旨,想来批言不差的,现在却以此改了婚事,着实说不通。
他探究地看向萧知尽,“你做的?”
“不是,我还想着你大婚的时候去抢亲呢,现在倒是不用了。”萧知尽摇摇头,佯装有些失落。
叶悯只是听了宫里的消息来禀告一声,并没有打算继续打扰两人,便趁着他们旁若无人说着话时,默默退了出去。
莫厌迟有些意外:“你竟然打算抢亲。”
“不然呢,殿下真打算迎娶太子妃?”萧知尽挑眉,一边将魔手伸向了莫厌迟。
莫厌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别闹了别闹了,我等会入宫去问问父皇。”
萧知尽没拦着,凑过去亲了好几口才松开他,“那你快去快回,晚上一起用膳。”
如今两人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聚少离多,莫厌迟也就没有拒绝,出门前还交代了膳房,做些萧知尽爱吃的东西。
宏治帝取消婚事的圣旨还没有下达,不过阖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好在宏治帝顾及孙氏名声,只说两人命理不合,且他跟萧知尽的事人尽皆知,宫人心中可怜孙氏,并没有多加议论,以免污了她的清誉。
莫厌迟赶着到了养心殿,宏治帝正被一宫妃伺候着用了些点心,心情颇佳,听闻他来便召入殿中。
宏治帝向来不喜欢宫妃跟皇子接触,那宫妃也识趣,在他还没有进来前便起身告退了。
莫厌迟入了殿中,掀起衣摆行了个大礼,宏治帝没拦着,冷声冷气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谢父皇成全。”莫厌迟这会儿不敢在宏治帝面前倔,乖乖服软,端得一副纯良的模样来。
即便再糊涂,宏治帝此刻也不信这人真如表面一般天真无知,他看了两眼,莫厌迟岿然不动,始终保持着面上微笑,倒是宏治帝心软,最先败下阵来,叹道:“朕上了年纪了,很多事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到底父子血脉相连,十多年的分离、仅三年的相聚,还是让莫厌迟在见到宏治帝鬓上白发时,止不住愧疚。
路上酝酿了满腔言语,这会而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垂下眸子,掩饰掉眼中的愧意。
宏治帝是明君,独独对子女牵挂万分,更别说莫厌迟还丢失十多年,在外受尽苦楚,对他确确实实下不了狠手。
说到底,也是自己造的孽。
宏治帝想通也便罢了,不打算为难莫厌迟,摆摆手让宫人赐座奉茶,莫厌迟接过茶盏,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