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中风言风语未曾停过,想来二老已然知晓。萧知尽将伞递给侍卫,不敢上前,跪在了台阶上,哽咽道:“孩儿不孝。”
状元府建在京中热闹处,平日里人来人往,好在此刻雨大,路上没有行人,反倒是萧父萧母吓了一跳,不顾是否会淋湿,跑下台阶将人拉起。
萧母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已经哭过一次,这会儿见到他,又止不住落泪,哭道:“儿啊,好端端地怎么走这条路了呢,往后可怎么办。”
“进去再说。”虽说街上没人,但身作状元,一身狼狈跪在门口实在是不成体统,眼下萧知尽回来,不必急在一时。
萧父一辈子没读过书,原本是寡言粗鲁的人,这会儿倒是格外心细,比平时多出了几分耐心来,让萧知尽整理干净了再好好谈谈。
萧知尽有些诧异萧父的淡定,他依言去沐浴,又用了些热粥,这才赶着去找两人。
大概是怕萧母情绪不稳,受到刺激,萧父特地让她离开,留着自己跟萧知尽谈话。
萧父坐在上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
“孩儿……不敢。”他越是平静,萧知尽越是害怕,走过去就要跪下。
“不必害怕,从你执意要入京时我就知道了,要反对早就反对了。”萧父撑着脑袋,不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萧知尽蒙住,问道:“知道什么?”
“你说是什么。”萧父瞪了他一眼,“走之前好歹把那本写满迟儿名字的书毁了,真当为父一个字都不认识?”
萧知尽猛地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如何开口。
他殚精竭虑为莫厌迟铺路,从头到尾没打算让人知道这份感情,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变数太多,他都来不及一一理清,只好顺应本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没想过要闹得天下人皆知,更没想过要让萧父萧母知道此事,在望乡台也好,在京中也好,他都极力隐藏,生怕暴露蛛丝马迹来,万万没想到,竟是一本书暴露了自己。
更让人震惊的是,萧父早已知晓,却选择闭口不言,连一声劝阻都没有。
知子莫若父,萧知尽愣神之际,萧父便为他解答:“为父想过要阻止,只是当你已经走了,想找你揍一顿的机会都没有,再见面已经是三年后,心中的气早就消了。尽儿,自小你就知进退,为父不拦着你,但现在你们还撑不起这份感情,明白吗?”
萧父不阻止不反对,倒是让萧知尽好受了不少,他点点头,道:“孩儿明白,孩儿心里有数。”
“明白就好。”萧父松了口气,这几日萧知尽待在宫中,他可谓担心至极,生怕两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惹得帝怒,一气之下赐死了。
虽说已经做好了绝后的准备,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萧父是断断无法接受的,萧知尽能安然无恙回来,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萧知尽打量着萧父的神色,见其确实没有气恼,这才安心了些,又问道:“爹,那娘……她知不知道?”
一提起她萧父就头大,一改循循善诱的好语气,不甚耐烦道:“你们的事估计望乡台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也不是最近才知道,你晚些自己找她谈谈吧。”
“爹不去?”萧知尽问道。
萧父冷哼一声,摆摆手让他离开,萧母疼儿子,舍不得下手,怒气都往他身上发,他才不去自讨苦吃。
萧知尽被萧父打发了出去,本想着要去找萧母谈心,平时在屋中伺候的侍女忽然跑了过来,低声说了两句,顿时改了道,往自己的房走去。
莫厌迟来了。
宏治帝在东宫安插了不少眼线,企图监视莫厌迟,却不曾想过以前唯唯诺诺的二皇子如今是新任卫灵亲主,哪是说拦就拦得住的。
他一路疾走回到自己的房中,有机灵的侍女去煮了两碗姜茶,正好要送进去,萧知尽便接了过来,把人都打发走了。
应该是一到东宫就谋划着怎么出来,莫厌迟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到了状元府冷得受不住,才找了萧知尽的衣裳换上,原本湿透的衣裳随意丢着,毫不客气。
萧知尽边走边捡,在床榻上找到了熟睡的莫厌迟。他蜷缩在被窝,脸被遮了个严实,只露出没有干透的长发。
萧知尽没有叫醒他,让人拿了干净的巾帕,一点一点给他擦干。
莫厌迟睡得并不安稳,被他动了一下便醒了过来,半眯着眼睛起身,迷迷糊糊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知尽有些心疼,将人抱住,手拍着他的背,轻言道:“累了就先睡会吧,晚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