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他的大衣,腿软地站不住。
他克制地在我脸上碰了两下,委屈地说:“不想回去。”
我脸红地揉了下他的头发,他就这么看着我,黑暗里眼神却露骨得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他在凉飕飕的楼道里依偎了会,他就又要回去了。
他说明天要去林蠡家,下午准备去骑马,问我去不去。
我对林蠡没什么好感,便说自己明天要去走亲戚,不能去。
他赌气地抓着我的手,作势要咬,我害怕地求饶。
他最后只在唇间磨了磨,说道:
“老师一点都不心疼我。”
说得我心虚,连连跟他保证等过了这两天一定陪他。
但实际上就算我有空了,他不一定得空,所以我空头支票开得很大方。
我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好像从来没有一起过除夕夜,因为都是各回各家,等又见面了,通常是我开学了,他也从那一堆亲戚中脱身了。那几天我几乎都下不了床,他每次都折腾地特别狠,我有时候被弄得受不住了就想逃开,他就会抓住我,用那种深情款款又湿润的眼神控诉着我,说我不心疼他,我被他看丢盔弃甲,最后满足各种他无理的要求,最后隔天清醒过来又懊悔自己上了当。
我说:“新年好啊,小野。”
大概是太冷了,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在抖。
他那边很久都得不到回答,我没有听见他身边的宾客如云,很难想象他也会有这样一个寂静的年夜,久到我看到夜空里又一轮烟花炸裂在空中,通话中,那边传来相像的爆竹声岁。
“又是一年了。”
我蹲在了台阶上,脑海里浮现出他渐渐清晰的眉眼。
“小野,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问完之后,我又自嘲地笑笑。
想必是开心的,他什么都不缺,又天生贵胄。
宝马香车,葡萄美酒。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听着他静谧了几秒,回答道:
“老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的语调平静,衬得背景的烟花更加放肆喧嚣。
他像是走进了某个封闭的空间,我听间外面的声音一下子隔远了许多。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颤然。
“不论是和老师上床,还是和老师分手,我都不后悔。以前是我没有能力去保护老师,但是现在不一样,没有人能对我指手画脚,我也不用担心老师会躲在阳台上哭。”
我听着他冷静平直的语调,呼吸紧张起来。
他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痛苦难堪的回忆。
那天我去见了傅余棠回来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做饭,讲话,睡觉。
但是我等他睡着后,又偷跑到阳台上,蹲在角落里哭。
那种难过,不是因为被别人辱骂同性恋,不是因为爱人的家长的责难。
而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强大到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出来,说,我邓陵就是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傅余野。
我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
没想到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