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怪物!你们怎么能……怎么能把我留下原地……”
突然一束光找了进来,容时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在眼前晃,随后一双带着丝凉意的大手落在他额头。
“这要有四十度,烧糊涂了吧,陆二,你听清楚他说什么了吗?”
那个影子还在不停渡步,晃得他头晕,话音落下后影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容时头更晕了。
他终于眼前一黑,陷入了宁静的黑暗。
等再次醒来时床边坐着一个女人,见容时睁开眼,她第一时间站起身,关切地看了过来:“小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容时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用目光勾勒着女人的轮廓:“妈……”
等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过分,声带像是在水泥路磨过一样,仅仅是发出一个音节都有些困难。
林慈恩微笑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点热。”
“妈……怎么来了?”容时眷恋地望着她,自从他回来,林女士还没单独和他坐得这样近,近到他都能问道她身上的香气。
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香水,那种味道温柔而馥郁,自从走失后,容时再没从别人身上闻到过,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这其实是林慈恩自带的体香。
就像古代的香妃娘娘一样。
容时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有些委屈地说:“我还以为……妈妈不想见我呢。”
林慈恩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哪有妈妈不想儿子的,对不起,小时,我只是最近太忙了。”
林慈恩并非是家庭主妇,她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忙起来几天不回家的时候也是有的,这样的解释完全说得通。
此时屋内的气氛实在太过温馨,林女士眼中的疼惜也不似作假,容时几乎要沉溺在她的温柔中,甚至忽略了她眼底闪过的那抹心虚与愧疚。
“思衡今早本来要送你去公司,结果敲门没声音,这才发现你生病了。”林慈恩声音宛若潺潺流水,“我都很久没看到思衡那么着急过了,小景也满地乱转,连找家庭医生都想不起来。”
她柔柔笑道:“大哥二哥都是很喜欢你的,只是这俩臭小子一个两个都不会说话,至于你爸那个老古董你别理他,天天就想着联姻,我们家还要靠联姻来做事么?”
容时安静地听她讲着,他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冲昏了头。
就像一个贫穷的人某天在路边捡的刮刮乐里刮出了十万大奖,喜悦之时又怕很快彩票的主人就找过来叫他归还,连做梦规划都不敢想得太多。
但很快他就从这种不太真实的飘飘然中落了下来,那些不属于他的财产,还未等他思考纠结,就被真正的主人找上门来。
林慈恩顿了顿,容时能感觉到交握的手紧了一些:“小曦亲眼目睹他父母出了车祸,是个可怜孩子,你被拐走的这些年都是小曦陪着我们……你也别对小曦有敌意,试着把他也当成家人吧……”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容时转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抽出手轻声道:“妈,我有点累了。”
那是一个拒绝的姿态,林慈恩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于一个时隔十四年再次回到家里的孩子确实有点过分,但人非机器,十个手指伸出来还不一边长,对于几个孩子,心中总有偏向。
她已经在这漫长的十年里将对这个孩子的爱转移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不是不心疼喜爱这个孩子,但一杯水也就那么多,哪怕口朝下倒空,再能倒出来的也就只有剩余的那么多了,更何况这个孩子……
不能再想了,林慈恩想,自己本来就对不住这个孩子,难道还要继续揣测,给自己找更多借口吗?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苍白清瘦的少年,倒好水放在床头,拉了拉被角,默默退了出去。
以后总有补偿的机会,林慈恩想,他总会放下心结的,到时候一家六口生活在一起,自己也要多对他好一点。
房门咔哒关上,容时睁开眼,他缓缓挪到床边打算去上个厕所,突然地上的珠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个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只在中央嵌了一条系带,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旁的杂质,在光线下隐隐透出微光来。
容时将它小心捡起,他对这枚珠子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林慈恩刚刚掉在这里的。
起初容时还以为是项链上穿着的,但珠子十分光滑透亮,对着投进窗子的阳光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打孔的痕迹,他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在属于林慈恩的那股独特的花香下,隐隐还压着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他应该最近接触过,只是烧得脑子浑浑噩噩,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容时又对着光看了一圈,还不等他理清思绪,林慈恩快步走了进来。
她在看到珠子时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终于找到失物那种松了口气的样子,反而更加急切,仿佛这东西在容时手里,会引发什么灾难一样。
林慈恩几乎是夺过了那枚珠子,握在手心后她才又找回平日那种温柔平和,笑着解释道:“原来掉在这里了,我还以为丢了呢,这个是妈妈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给的,还好在你这里。”
尽管她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但容时还是从细节中感觉到了深深的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