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能开口,顾修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细蔑撞在门框上簌簌抖动。
礼已成,喜婆自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亦说了两句场面话,屈膝退了出去。
站在窗边穿了青色比甲的婢子两手抄在在襟下,“夫人,奴婢是丹桂,若是有吩咐,可差遣奴婢。”
自家中出了祸事来顾俯,沈星语深刻的感受是,顾俯的规矩大,比如,她是顾修正当的未婚妻,来府上两个月了,今日以前,她却不曾见过顾修一面。
她好意思对顾修说饿,却不好对这丫鬟说,“没事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顷刻之间,殿内四个丫鬟都退了出去,沈星语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扯,阿迢弯了膝,脖颈向上折挺,眨巴眨巴眼睛,笑容神秘。
袖子展开,手心里抓着个东西,用帕子裹着,普通的棉线帕子一角绣了一只鲜嫩欲滴的樱桃,层层展开,里头两块水晶糕,并几块花纹剔透的肘花。
她空着的那只手做了吃的手势,眼睛含着明亮的笑意,似乎在说,“看,我厉害吧!”
手指比划一通,解释了这糕点肘花来源,竟是今天的婚宴冷盘,她托了厨房的雀儿弄来的。
沈星语在她眉心一点,“阿迢最厉害。”
阿迢是哑巴。
粟圣公沈祈不仅育得一手好种,让大庆的百姓都吃饱了饭,还有一颗仁心,收容残人在御田侍弄田地,供他们一口饱饭,府上也有不少哑仆,阿迢便是其中之一。
粟圣公虽不是侯爵皇亲,只是没有实权的尊称,但在大兆百姓心中,地位超然,可惜,一把火了个干净。
只有阿迢陪着她了。
一整天,阿迢都在她身侧,沈星语知晓,她也没用膳,分了一半给她。
阿迢打手势,叫她自己吃,沈星语想起来,掀开被子,果然一床的红枣花生核桃,外壳染成红色的白果,捧起来说:“阿迢,我还有这些呢。”
“这是我成婚的果子呢。”
阿迢用力点点头,是哦!
像核桃白果这种有坚硬外壳的东西,阿迢也有办法,捧到内室门缝,用门一夹,外壳崩裂出缝隙,她便能剥出完整的白果肉,核桃仁也能一点不破。
沈星语将一整颗核桃仁放进嘴里,嘎嘣一声裂成几瓣,干裂的苦涩中又有一丝干果独有的果香,主仆二人吃的还挺尽兴。
阿迢小心把壳藏在衣袖里,带出去外头扔了。
吃饱了的沈星语在次间的架子上找了一圈,还在。
是一盆晚山茶。
表姑娘盛如玥那次抱这盆晚山茶进她院子,告知她这花是世子最钟爱的,却被下人养坏了,问她有没有办法。
世人都只沈家善耕种,外人却不知,沈星语并不擅长,因她爹不许她沾手。
沈星语还是接了下来,或许是从小看的多,也许是废的心思多,谁知道呢,总之是给她救活了。
在她失去所有亲人,惶惶不安据在顾家小院子等着顾家裁决的时候,照顾这株晚山茶,是唯一的踏实。
伸手扶了扶叶子,脆嫩鲜美,长势良好,看来世子的确钟爱这株晚山茶。
阿迢再折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尾指长的小瓶子,用手指比划,“这个能止疼,记得用。”
沈星语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没有受伤。”
阿迢掐腰,看笨蛋的嫌弃眼神,打手势,“嬷嬷早上说……会疼……要忍。”